在华人社会长大的中国人，在报章上偶尔看到印尼排华暴动，菲律宾排华活动，或日本排斥华侨等新闻，会想：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如果没有尝试在国外长期居住，造梦也不会想像到华人受歧视的情况，也难以想像身受其害的心情。

当然，不是每个华侨都有同一样的遭遇，所以每个华侨的感受也不一样。有很多“金山老伯”住在三藩市四、五十年，在华埠工作，在华埠居住，在华埠活动，日常看中文报纸，说的是中文，朋友全部是中国人。他们会完全不知道有种族歧视这回事，只因为他们不必与非中国人周旋。

至于那些土生土长的华人，因为他们要投入美国社会工作，要与白人、黑人和墨西哥人一起生活，为了生存，自然就要竞争，一比较之下，就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付出的努力与成功机会不成正比。经验告诉他们，他们是有色人种，所以得到不平等的待遇。

美国移民有多少？

要了解华人的处境，首先要明白今天的美国有多少移民。不论肤色是黄、黑、或棕，凡是有色人种，白人就视之为“移民”，明明是第三代土生土长的，也不被视为美国人。因为一般人都只称白人为美国人，我们不是白人，只可称为美籍华人。而在社交圈子里，一般美国人会问你：“你移民来了多久？”如果答案是：“我是在这里出生的”，他们面上就会现出失望的表情。

在一九九五年十月，美国人口普查局一项调查显示，出生于外国的人口占全国居民百分之八点七，这个数字正不断上升，在一九九零年是百分之七点九，在一九七零年只是百分之四点八。

在外国出生的居民中有合法移民和非法移民两种，估计非法移民约有四百万至五百万人；而合法移民，在一九九四年共有22，600，000名，平均每年约有915，900人。其中来自墨西哥者最多，有163，572人；其次是菲律宾，有55，876人。而非美国出生的中国移民共有565，000人，每年约共41，728人移民美国。

外国出生的美国居民中有三分二是白人，亚洲太平洋裔占五分之一，而西班牙裔则占百分之四十六。西班牙裔包括墨西哥、萨尔瓦多、多明尼加、南美和中美移民，凡母语是西班牙文的便属这一类。至于亚太裔是指所有的亚洲人和太平洋岛屿的人。

在六十年代，美国大开移民之门，亚洲有大批移民入境。而在越战结束后，美国接纳了大量的越南难民，后来又有柬埔寨和寮国的难民，造成亚太裔人口急剧上升。

本来美国地大物博，人口不多，再容纳一千万移民也不会挤逼，不幸的是很多难民入境时身无分文，要靠公共援助金或难民救济金度日。这样就引起了国内的穷人妒忌了，他们说政府“自已人”也照顾不来，反而去豢养“外人”。反移民的声音就是这样开始的。

近年美国经济不佳，国库开支超额，国会便想办法去削减开支。国会接到的调查报告显示，在一九九零年后才移民美国的人在百分之五点七领取公共援金，而在美国出生的人只有百分之二点九需要这福利。握有这种资料，政客们便大做文章，后来更声言要减轻公众负担。加州在一九九四年提出抵制非法移民的187提案，四个月后，美国通过合法移民的福利也要削减，这就是“个人责任提案”了。

后来更有传言，政客们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提出更疯狂的议案，就是除了合法移民，不是土生的美国公民也要剥夺他们享受福利的权利。幸好这只是传言，提案到底没有提出。美国的福利支出是从人民的税金而来的，合法移民和一般公民付出同样的税金，即然大家都尽了同样的义务，在享受权利的时候就不应该划分等级。在一九九六年底，改革福利提案不幸被国会通过，由一九九七年八月一日开始生效，引起很多未入美籍的人士恐慌，为未来日子的经济大伤脑筋。

美国人全是移民的后代

大家都知道，印第安人（即红蕃）才是真正的美国人，他们一向居住在美国领土，过着部落的生活。

在一六二零年，有一百零二人，坐着五月花号，离开英国本土，横渡大西洋，来到美国。历史告诉我们，以后陆续有一船一船的英国人来美国生活。初期的“移民”生活相当艰苦，除了要建立家园，还要开荒耕耘，以便自供自给。[page]

以后西征的一段日子，这些移民用智慧、先进的枪械和生命去和印第安人打仗，杀死或驱逐印第安人后才能占领了他们的土地，据为已有。这种生活充满暴力和血腥。

以后跟着来“新大陆”的，除了英国人，还有其他的欧洲人，跟着就是非洲来的非志愿移民，后期的有意大利移民、爱尔兰移民，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便是犹太人移民。

直至六十年代，门户开放，才有大批的中国人民移民。之后，七十年代开始有东南亚的难民涌至。

细数历史，我们可发觉美国人的祖先全是移民。除了红种人，不论是白种人、黑种人、黄种人和棕种人（即拉丁族人）都是移民。他们有的是第一代，有的是第四代；有的失去了家族的宗谱，也跟新威失去了联络，连自已的祖宗是哪一代来美国也忘记了。因此，一般来说，美国白人不谈自已是移民的第几代，而述说自已有什么血统，比如说，“我有二分一是德国，四分一是英国，四分一是爱尔兰的”。

如果是跟黑人谈话，那么就从来不用问“你是第几代移民呢？”他们更会津津乐道，把太爷爷何时移民的事告诉你。中国人呢？很多人的回忆都是祖父当年是筑铁路的。

白色人种，偶然也谈及祖父或父亲当年移民来美的琐事，但不及黄种人对祖宗认同。因为美国人大多数是白种人，所以很多美国人就以为白种人才是美国人，其他族裔的全是移民。事实上，这只是白种人的一种优越感而已。稍为对历史有认识的人都承认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除了印第安人，其他全部都是移民，分别只是早期的移民，或是近年的移民而已。既然背景相同，相煎何太急？！

种族仇视罪行

什么是种族仇视罪行呢？原来美国有很多白人很憎恨少数民族，他们理直气壮地说，刺杀或除去少数民族是“保卫国家”的合理行径。这些人并不是因为和少数民族的朋友起冲突，或发生什么误会而萌生杀人动机的，他们只是仇恨少数民族，所以要攻击或甚至杀害。很多白人觉得亚裔不应该属于美国的，所以针对亚裔，引发暴力事件。美国联邦调查局在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公布，在一九九四年共发生了五千八百五十二宗种族仇视罪行，当中有百分之六十有种族歧视动机，被害人中有二百七十名亚裔。而在一九九六年全美国共有五百三十四宗针对亚裔的种族的仇视罪行。这个报告没有指出罪行在哪些州发生，而且很多地方的警署没有把案件呈报联邦调查局，所以真实数字可能远超上述所公布的。

在廿多年前，麦芝根州的地采市发生一件不幸事件。有一位姓陈的华人在婚前一夜往酒吧喝酒，在座客人中有一位白人失了业，他原在地采市的一间汽车厂工作（地采市是很多大汽车厂的所在地）酒后大发牢骚，对着这位华人破口大骂：“就是你们这些日本人，（误认老陈为日本人）把车子运进我们的国家来，弄得人人都买日本车，不买我们出产的车，你们日本人是罪魁祸首，累得我们失业！”他越骂越凶，老陈见情势不妙，马上走出酒廊。不料，这个白人追在后面，老陈边走边呼救命，白人却穷追不舍，结果，老陈被袭击身亡。而这个白人后来被法庭判为无罪，这引起美国华人的不满，纷纷集资上诉审冤，后来这白人在重审时被判了几年的监。最近在三藩市附近也发生一件类似案件，一个白人切肉工人罗拔，早上醒来无事，决定找个中国人来杀，他在附近的超级市场找到一位华人Eddy Wu ，便连刺他四刀。根据三藩市的“全国亚太裔法律联盟会”公布，在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四年间，反亚裔的案件急剧增加，全国案件由三百三十五宗升至四百五十二宗，其中以加州北部最为显著，由三十九宗升至八十三宗。研究指出，这些案中，有百分之九十是种族歧视动机的。

平权法案

美国有它的理想，特别是民主党人士，觉得不论肤色、种族、宗教、性别、健康和年纪，每人都应该拥有平等的权利，这就是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的理念，这法案在一九六九年通过。在这法案下，任何人在工作、居住和其他方面遭遇不平等的待遇，都可以向有关当局提出上诉。例如在工作上，两个同等学历，同类资格的申请人一起申请升职，其中的一位华人最后不获选，因为他是亚裔人。这位华人可以向联邦的平权局提出申诉。这个法案是要防范少数民族受歧视。设立这法案，是希望提醒全国人民，不要因为别人与自已的性别或肤色不同而歧视他，大家生活在同一片国土上，应该是平等的。[page]

法案是通过了，但如何去执行却是很富弹性的事，而且在投诉时如何去证明自已的不公平待遇是由于少数族裔的身份，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实上，这是很具争议性的。比如老李不获升职是因为他的英语有口音，令人难与他沟通。很多非本土生的人说话都有原居地口音的，跟土生土长的白人比较，自然有分别。可是他的口音未必影响他的智慧与工作能力。到底不选拔老李的原因，是否构成抵触平权法案呢？

我在工作的地方，曾被委任为“平等受职辅导员”，接受过一星期的在职训练，也处理过很多宗“不平等待遇”的案件。其中有些案件是有一位内科主管对属下的一位华人医生很不客气，每次在别人面前说到这位华人医生，他就把眼睑向两旁拉，做出杏仁眼的样子，或把鼻子压着，表示平坦的鼻梁。升职时总是没有这位华人医生的份儿，有什么好处也把他的名字去掉。有了足够的证据，这位华人医生到平权局告状。这案件经过很多次的程序，费时三、四年之久，结果是华人医生胜利了，判了主管医生歧视华人。奇怪的是，有罪却没判，主管医生一点损失或弄惩都没有。

这个平权法案专为移民或少数民族而设立的。那么，到底少数民族有否受益呢？华人受益有多少？自从这平权法案通过后，很多有规模的大机构都声明拥护这法案。在聘请工人时，务求给予有色人种平等的机会，而在职员中，特别留意有多少是少数族裔。为此，亚裔人士是受到一点好处，因为很多亚裔，特别是华裔职员都是勤力工作，少生事端的。所以老板也乐得聘用这种工人。除了在职业上之外，房屋分配，大学和专科学院取录新生，政府工程投标等各方面，法律上规定也要遵守这法案的。

在一九九五年，加州州民提出209提案，这提案是反平权法案，内容是禁止在雇用和入学等方面对不同种族和性别采取特别照顾政策。这反平权提案经过州民投票通过后，当时很多女性和少数民族人士纷纷入禀高等法院提出反对。在一九九六年，加州大学首先实行反平权案措施，在考虑大学生申请表时只顾及成绩而不理会申请人的族裔背景，结果，出乎大家的意外，最大的受益民族是中国人。因为中国学生成绩向来以优异见称，所以被接纳的中国学生竟高至全体的百分之三十三。数字公布出来，反对平权案的人士又要再动脑筋去修理这一群黄帝子孙了。

反平权法案最终在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三日，被联邦最高法院维持原判，禁止在雇用和入学方面给予妇女和少数民族特别照顾，也就是说，雇主和学校可以不必聘请或接纳妇女和少数民族。加州的反平权法案通过后，引起其他各州及市也纷纷佼尤，比如在华盛顿州，反平权政策的运动正在兴起。此外，美国国会中的共和党人对高院的判决不反赞赏，而且声称会马上进行类似这一类的法案的准备工作，作出全国性的反平权活动。可是身为民主党党员的克林顿总统一再表示：“我们会尽力维持平权法案，作为保护美国人的一种补充工具，使人们免受歧视。”

时势所趋，美国有来自不同种族的人，而且数目越来越多，恐怕用高压手段去歧视和压迫这些少数民族裔是不再可能的事，要和平共处，唯一的办法是每个人都有着平等的权利和机会来生活。今后的平权法案有何发展，大家拭目以待。

提案针对非法移民

什么是187提案？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加州提出一项“187提案”。提案的内容是针对非法移民，提议凡非法移民及子女，不得接受公共援助金或其他一切有心理辅导、生活补助金、医疗补助、粮食券、援助金或其他一切有关的儿童和妇女利益。这法案还提出所有的医务人员（即医生、护士、登记员）、社会工作者及教师必须查询求助人的移民身份，一经查出为非法移民，便要立即向有关当局举报。这个提案获得三分二的选民赞同。因为他们认为既是非法入境，自然不受国家的宪法保护，不能享受任何福利是对的。

加州与墨西哥为邻，国界的守卫并不严谨，中间只有一道铁栏隔开。偷渡客披铁网弄个洞，就可以自由出入。有些人甚至早上来美国上班，傍晚回家中休息。[page]

墨西哥是个贫穷的国家，生活水平低，因此加州政府嫌弃他们偷渡来美国讨便宜，而且墨西哥人信奉天主教，不节育，家中孩子一大堆，所以要照顾他们，会花去很多资源。这187提案明显是冲着这些人而提出的。因为华人在加州很少是非法移民，即使有游客赖着不走，也会想办法办理“转身份”的手续，务求早日成为合法移民。

当这法案提出时，一般的永久居民都有隔岸观火的态度，以为自已是依正手续的正式居民，这些事与自已无关。可是社区人士却很敏感，嗅到一股反移民和反少数民族的味道来。他们觉得这条187提案一旦通过，以后更历害的法案还继续有来。所以当这条提案通过后，很多少数民族社团和华人社会马上作出反应，要联合起来向法庭申请免执行令，更随即向联邦法庭提出诉讼，要求废止执行这法案。

一年后的十一月，联邦法庭作出判决。法官指出移民法例是由联邦政府订立和管理的，州政府无权废除。然而，法庭同时指出，公共教育、医疗服务、粮食券、生活补助金等，都是由联邦政府补助部分资金，凡接受联邦政府补助的服务，皆需依照联邦政府所订下的规则实行。为些，加州无权自订法例来摒除非法居民的权利，这并不符合美国宪法。

187提案目前算是暂停执行，加州现正向高等法院提出上诉。加州州长声明会向联邦巡回上诉法庭提出申请，要求法庭早日判决。

6.1.6.2对移民家庭的影响：

果然不出所料，自一九九四年十一月提案通过，三个月后，同一类的提案不断出现。不过是更上一层楼，在国会的众议院提出了。

187提案是针对非法居民的提案，毕竟，美国非法居民不多，华人非法居民更少，所以对华人影响不大。可是，后来提出的方案，是针对合法移民的。是那些等候了多年，依法办好手续，得到批准才公然入境的移民。美国移民人数很多，华人移民也不少，并且有很多华侨没有入籍，在法律上还是移民身份，所以对华人社会影响至大。

新提案所影响的范围由加州延及全国，是进一步的升级。实在不是小事。由于篇幅所限，不能把提案内容全部细谈，只拿一两年细节提出来讨论，其他的可想而知。就以怀孕妇女作妊娠期的检验为例吧，在怀孕期间，如果经过超音波素描或其他方法发现胎儿是不正常的，如身体或智力缺陷，医生可以和父母商量，作手术矫正或进行坠胎。这样做，可以保护母亲的安全，又为未来的生命预先作安排，免得一出生就有残障，这样对父母和孩子都不公平。

可是，在新提案下，移民身份的孕妇不能接受公共卫生处的定期妊娠检验，很多孕妇没有私人医疗保险，息又不高，就只有等生产时才去医院，大部分婴儿出生后才知道是否有毛病。

这位出生就有残障的小生命日后一生的医药费及生活费要由谁来负责呢？当然是国家，因为他是土生的美籍人士嘛！这个费用肯定为数不小，与产前检验费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另外一个例子，是移民身份的儿童不能获得免费的防疫注射。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和家人一同移民入境，新移民没有医疗保险，一家人平平安安时，自然不多想到花一笔费用去为家人作定期检查。于是小朋友们便没有机会接受天花、麻疹、小儿麻痹症、百日咳等防疫注射了。

而防疫注射其实不是单为保护一个婴孩的健康而设的，也为保护公共健康。所谓疫症，当然是指会蔓延，会传染的病症了。病菌是不会选择移民与非移民才传染的病症了。病菌是不会选择移民与非移民才传染的，结果是整个社会也会受害。这些染过病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公民，届时需要花钱去照顾他们的，还不是政府。

美国教育是免费的，非美籍公民儿童不能进入公共学校受教育，那些低入息的新移民家庭自然负担不起教育费，私立学校的学费又相当贵。于是美国就像很多第三世界国家一般，很多人是文盲的。没有受过文化教育的人，既有可能沦为盗贼，又有可能找不到工作，按月等济救金度日，到头来受害的何赏不是美国社会。个人责任提案的通过，把移民赶进穷巷，祸延甚大。[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