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聚众斗殴、持有假币案
导读：
案发时公安机关曾作为当地打黑除恶大案来办。郭坚律师担任殷××一审辩护人。开庭后，检察机关撤回持有假币罪起诉。法院以殷××聚众斗殴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市××区人民检察院起诉书
×检刑诉［2002］第×××号
被告人殷××，男，一九七一年生，汉族，初中文化程度，捕前系农民。
被告人殷×等五人（略） 上列被告人因聚众斗殴、持有假币一案，业经××市公安局××分局侦察终结，于二00一年××月××日移送本院审查起诉。现查明：
1、被告人殷××于二00一年七月十八日为争抢生意，又纠集被告人殷×、王××、殷×、史××、史××，六人手持钢管等器械，窜至本市×××× ×街坊，受殷××的指使，殷×将被害人库××、代××骗至约定地点，殷×持钢管追打二被害人，后代××被王××、殷××三人截住，三人将代××打倒在地，致代××腿部、胳膊、头部多处受伤，经××分局于二00一年八月四日刑事技术鉴定："代××伤势达轻伤"。
2、二00一年七月二十四日下午5时，殷××在其住处被抓获，当场收缴假人民币2930元。以上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殷××、殷×、王××、殷×、史××、史××聚众斗殴一人轻伤，其行为均己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条之规定，构成聚众斗殴罪。且被告人殷××非法持有假币2930元，数额较大，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七十二条之规定，构成持有假币罪。对其应适用"刑法"第十七条之规定。本院为维护社会治安秩序和经济秩序，故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一条之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予以从严判处。
辩 护 词（要点）
本辩护人认为，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殷××构成聚众斗殴罪事实不清，缺乏证据，法律依据不足；而指控被告人殷××持有假币罪，则没有法律依据。
一、本案定性为聚众斗殴，与法律规定不符。
起诉书指控殷××等六被告人，于2001年7月18日打电话诱骗受害人库××、代××到预定地点，使用铁棍、刀具，将代××、殴打致成轻伤。遂认定被告人实施的行为，触犯《刑法》第292条的规定，构成聚众斗殴罪。本辩护人认为，起诉书指控的罪名依法不能成立。聚众斗殴罪，是指出于私仇宿怨、争霸一方或其他流氓动机而结成帮伙进行斗殴的行为。本罪的基本特征?quot;聚众"、"斗殴"必须同时具备，缺一不可。而"聚众"又必须是结成人数较多且相对稳定、有明确分工的帮伙；"斗殴"也限定在互相斗殴、打群架，规模较大，足以危及社会公共秩序和一方群众的人身和财产安全的范围内。然而，从法庭调查的事实来看，这一特征在本案表现的并不明显。
（1）本案六被告人并非专门结成的帮伙。被告人殷××是2000年11月份才开始改行疏通下水道的，干活的人除了家属，就是老家的亲戚或者同乡，总共也不过六、七个时间不长、文化水平很低的年轻人。像被告人史××来西安才两、三天。他们无非是混口饭吃，并非专门在一个行业或一个地区横行无忌、寻衅滋事的帮派团伙。如果为了某种形势的需要，上纲上线说结成帮伙，是不够实事求是的。
（2）本案并非两个团伙互相殴斗、打群架。起诉书已认定是被告人诱骗并殴打了代××，可见这是一起单方实施的伤害行为。假如认定为"斗殴"，那库××、代××也应当视为斗殴的另一帮伙并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
（3）本案打架事件的发生并非为了欺行霸市。受害人一方也是从事疏通下水道营生的。为了抢生意，双方发生过互相覆盖广告甚至打架事件。本案打架的起因，就是对方将被告人殷×打伤住院。本辩护人认为，双方从事疏通下水道均系未经工商注册登记的不合法、零散的下等营生，用欺行霸市或者争霸一方给他们定性，是对法律的曲解，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4）本案打架事件并未达到扰乱公共秩序的严重后果。能称上聚众斗殴，必然是帮伙之间经常性的、较大规模的相互殴斗，扰乱的是社会公共秩序。其后果是，使一方群众人心惶惶，人身和财产安全受到威胁。而本案的打架，危害的只是代××的人身，没有达到扰乱公共秩序、破坏一方安宁的程度。
（5）本案事实上有出入。从法庭辩论来看，指控本案被告人持刀具砍人与事实不符。
众所周知，罚当其罪是我国刑事诉讼的基本原则。根据《刑法》规定及犯罪构成理论，本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打架致伤代××的行为，允其量只能算伤害，无论如何也不构成聚众斗殴罪。
二、指控被告人殷××组织、参与斗殴证据不足。
起诉书和公诉人的发言，均称：殷××纠集、指使，并参加将库××、代××打伤。视殷××为本案首犯。本辩护人通过查阅案卷各被告人的供述及库××、代××的报案材料和陈述，认为认定殷××组织并参与斗殴证据不足。
（1）殷××自第一次接受讯问到今天当庭供述，一直否认指使、参与了7月18日的打架。
（2）库××的报案说：殷××打电话约他们，他见到代××被打倒在地时，殷××的人已骑摩托车离去了。事实上电话并不是殷××打的，库××也没有亲眼看见殷××指挥打代××。同样，代××的陈述也与情况不吻合。
（3）其他被告人供述有出入。
三、代××轻伤的法医鉴定结论，缺乏证据效力。
××市公安局××分局就代××的伤情，做出［2001］公×刑法字第111号《刑事技术鉴定书》。该《鉴定书》分析说明："伤者系被人打伤头部，造成累计14×0.2cm疤痕……法医检查与病历记载相符。根据《人体轻伤鉴定标准》第6条的规定，伤情已达轻伤。结论：代××伤情已达轻伤"。《鉴定书》还载明?quot;法医检查：头后枕可见4×0.2 cm 、2×0.1cm、左颞部4＋4×0.1cm疤痕。病历摘要：头部有三处6cm裂伤。"本辩护人认为，代××轻伤的法医鉴定结论，不但在事实上，而且在法律上，均依据不足。[page]
首先，法医检查的伤痕数量、长度与病历不符。《人体轻伤鉴定标准》第6条规定："头皮锐器创口累计达8厘米……钝器创口累计长度达6厘米"，即为轻伤程度。《鉴定书》说"法医检查与病例记载相符"。实际上并不相符。按病历记载的三条裂伤6厘米，则不属轻伤范围。而按法医检查的四条疤痕14厘米，就属轻伤。
其次，按疤痕长度鉴定与法律规定不符。《人体轻伤鉴定标准》第6条明确规定是按创口长度认定。然而《鉴定书》却是以疤痕长度认定。一般情况下，疤痕总要长于创口。细小的失误将关系到罪与非罪的认定，所以，这对被告人是不公正的。
第三，鉴定结论未指明伤痕是锐器还是钝器所致。从《人体轻伤鉴定标准》第六条可以看出，锐器伤累计达到8厘米视为轻伤；而钝器伤只要累计达到6厘米，即构成轻伤。可见，在伤口长度大致相同的情况下，锐器伤和钝器伤就成了判定有罪与无罪的关键。然而，《鉴定书》却并未对此确认。请合议庭注意，卷内有证据证实代××头部伤是刀砍的。这样的话，按病历记载伤口累计长6厘米，依法不能认定代××伤情达到轻伤程度。
四、被告人殷××不构成持有假币罪。
根据《刑法》第72条的规定，持有假币是明知是伪造的货币故意持有，数额较大的行为。可见构成本罪必须有两个同时具备的要件：一是明知是假币而故意持有；二是数额较大。侦察机关在拘留殷××时，从其褥子下面查出二千余元假币，这一点已得以证实。因此，本辩护人对被告人殷××持有假币的事实不持异议。但对起诉书指控其构成持有假币罪，持有不同意见。
（1）对假币数额2930元的疑问。在侦查卷内，我见到了两份持有假币数额的证据。一份是2001年7月25日××派出所的《查扣物品清单》记载：假币100元面值的6张、50元面值的46张、10元面值的3张。照此计算，假币共55张，总额2930元，这与起诉书是相符的。而另一份证据，是 2001年8月28日，中行××市分行营业部受公安机关委托，做出0102027号《人民币真伪鉴定书》。该《鉴定书》写明："卷别：100、50、 10；张数：53张；结论：该纸币53张均为机制假人民币"。经过对比这两份证据，我们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即侦察机关查扣的55张人民币总额为 2930元，而银行却只认定了53张是假币。很显然，另两张不是假币，然而我们尚不知道这两张是什么面值。不管这两张是何种面值，可以肯定，被告人殷×× 持有假币的数额，绝对少于起诉书认定的2930元。
（2）殷××不构成持有假币罪。2000年4月18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颁发的《关于经济犯罪案件追诉标准的规定》第19条指出："明知是伪造的货币而持有、使用，总面额在四千元以上的，应予追诉"。而殷×持有真币、假币加起来的总面额也仅为2930元，达不到追究刑事责任的最低标准。最高人民法院于2000年4月20日公布的《关于审理伪造货币等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条则更明确规定："明知是假币而持有、使用，总面额在四千元以上不满五万元的，属于'数额较大'……依照刑法第172条的规定定罪处罚"。这两个司法解释都公布于案发前，侦查、检察机关应当十分清楚，但不知为何要违背法律，执意立案并侦察起诉，使人入罪？
（3）在被告人殷××住处查出的55张纸币中，有两张不是假币这一事实，完全能说明殷××对人民币的真伪没有什么辨别能力，其持有假币而没有流通使用，坑害别人。因此，本辩护人认为，根据法律规定，被告人殷××持有假币情节显著轻微，构不成持有假币罪。
本案是一件很一般的、既不够立案标准又不符合起诉条件的刑事案。但是案发时，正值打黑除恶的形势。××区公安机关曾下大力气，要把本案当作打击恶势力的特大案件抓出成效，并惊动了市、区两级党政。最后案情虽然并非想象的那种情况，但调子太高了下不来。于是，要想被告人没事是不可能的。本辩护人认为，本案各被告人，大都是生活在社会低层的来自农村的青年，他们并无劣迹，在双方争抢生意中也挨过对方的打，按聚众斗殴处罚是欠妥的。代××受伤是事实，但法医鉴定的轻伤结论并不可靠，所以作为伤害案件，证据也不充分。而被告人殷××持有假币，数额不大，情节显著轻微，依法不构成犯罪。我希望人民法院严格遵循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保证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以及惩罚与挽救相结合的基本原则，做出公正的判决。认定聚众斗殴罪不成立，打架事件按民事纠纷处理。认定被告人殷××持有假币罪不成立。宣告本案六名被告人无罪。
【开庭后，检察机关撤回了对殷××持有假币罪的起诉】
二00二年四月××日，××区人民法院做出（2002）×刑初字第××号刑事判决书，殷××犯聚众斗殴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其余被告人判处十一个月至十个月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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