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日本与新加坡签定的第一个自由贸易协定，将对东南亚地区经济发展产生很大影响。本文就该协定产生的背景、内容和产生的影响作了较为全面的分析和介绍。这对认识中国开展地区经济合作，了解自由贸易区内容和影响都有所帮助。

　　一、日本与新加坡自由贸易区建立的背景

　　1.区域经济一体化是当今世界经济的一大潮流。在过去的10年，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态势发展迅速。根据WTO2003年年度报告的统计，到2002年6月为止，成员方向关贸总协定或世贸组织通知的地区贸易协定( RTAs)(WTO框架内的 RTAs主要包括自由贸易协定( FTA)和关税同盟，作者注)为250个，其中1995年 1月后通知的为129个，这说明90年代以来，地区贸易协定继续增长。目前， 170多个地区贸易协定正在实施中，另有70个正在实施但还没有向WTO通知。如果按照目前计划进行或正在进行的谈判进度，到2005年，地区贸易协定的总数将达到 300个。地区贸易协定似乎有着强劲的发展势头。到 2002年 6月为止， WTO成员方中只有中国、日本、中国澳门、中国香港、蒙古没参加地区贸易协定，除此之外，所有WTO成员方参加了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地区贸易协定。WTO成员方都把地区贸易协定作为贸易战略的一部分，几个发达经济体的一体化举措尤为突出，比如欧盟。欧盟长期以来一直积极推动区域一体化进程，欧盟东扩新增加了 10个成员。2002年，欧盟与智利鉴定FTA了，目前正在与海湾合作委员会进行FTA的谈判。2003年1月，欧洲自由贸易联盟与新加坡的 FTA进入实施。欧盟设想到 2010年，实现欧盟与地中海南岸国家联合，建成欧洲一地中海自由贸易区，从而形成由欧洲与地中海、南方与北方近40个国家组成的世界最大经济区。欧盟通过“洛美协定”与非洲国家、加勒比海、太平洋地区的70个国家建立经济合作关系。美国也改变了过去只重视多边而不重视双边贸易的做法，现在除了北美自由贸易区之外，美国已与智利和新加坡建立了自由贸易区。另据美国政府向国会递交了2003年自由贸易谈判计划，美国政府希望在2003年完成与摩洛哥和其他5个拉丁美洲国家的谈判。美国拟在今后10年内与中东各国建立一个自由贸易区。美国目前正在与33个美洲国家谈判，企图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在这样的背景下，哪一个国家不参加地区贸易协定，就有被边缘化的危险。

　　经验表明，区域经济一体化成员国之间的优惠贸易增长的比重加大，比如，欧盟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占整个欧盟贸易额的80%左右，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内部贸易的比重由1988年至1992年的19%，上升为1993年至1997年的 27%。主张订立自由贸易协定的观点认为，自由贸易协定并不与多边贸易体制的自由化进程相违背，相反，促进了多边贸易体制。理由是：自由贸易协定的实施比多边协定容易，这样，自由贸易协定可为推进多边贸易体系打下基础，有助于维持全球贸易自由化的势头。自由贸易协定允许其成员方作出先于其在WTO内的承诺，结果为WTO内进一步扩大承诺范围增加了动力;自由贸易协定是检验经济活动规则新模式或创新模式的试金石。在自由贸易协定层面制定的规则能证明其有效，就为多边贸易体系提供了示范。从这个角度看，自由贸易协定为WTO协定的发展提供了积极的互补性的压力;自由贸易协定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实施，接着能为全球范围内推进一体化作好准备。自由贸易协定提供的贸易自由化积极效应能有效抵制保护主义。

　　2.日本区域合作的重大突破。日本与新加坡缔结的自由贸易区协定，是日本缔结的第一个地区贸易协定，这标志着日本贸易政策的重大转变。日本在战后一直奉行多边主义的贸易政策，强调关贸总协定和世贸组织的非歧视原则。日本认为，参加地区贸易协定违背了世贸组织的基本原则。20世纪90年代后，自由贸易协定的盛行使日本感到有被边缘化的危险。同时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自由贸易协定的本身性质在发生变化，即在成员国互惠的同时，更具有开放性质。自由贸易协定已成为一国贸易政策的有效工具。自由贸易协定在本质上是对非自由贸易协定的成员实行歧视待遇，但关贸总协定第24条允许成员方以自由贸易区或关税同盟的形式缔结地区贸易协定。WTO要求成员方在遵守第24条有关规定的条件下建立自由贸易区。参加自由贸易协定能发展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和形成更大的谈判力量，这样，一个国家必须参加自由贸易协定。日本政府在上述背景下，意识到参加自由贸易区的有利方面。日本企业也要求政府参加自由贸易协定。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自由贸易区不仅仅拆除的是货物贸易的关税壁垒和非关税壁垒，而且包括了投资、人员流动、知识产权和认证标准等方面的全面合作。日本看到了欧盟和美国通过自由贸易协定积极扩大与其他国家的经济联系，扩大自由贸易协定成员间的贸易、投资等活动，增加了其他非自由贸易协定成员国进入他们内部市场的障碍。从这种意义上说，自由贸易协定成为欧盟和美国手中的保护主义工具。此外，中国加入WTO和中国进出口贸易的快速增长，中国在东亚乃至世界影响的增加，更使日本产生了危机感。这一系列原因使日本改变了单一的多边政策，朝区域合作方向发展。1998年 10月，当时的日本首相小渊惠山在与韩国总统金大中会晤时，作出了建立双边伙伴关系的政治承诺。1999年12月，小渊惠山与来访的新加坡总理吴作栋一致同意进行自由贸易协定的联合研究。小渊惠山的上述举措被认为是日本贸易政策的重大转变的标志。

　　日本一开始与多个国家进行了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这些国家是新加坡、韩国、智利和加拿大。但最终促使日本首先选择新加坡。理由有3点：(1)新加坡在区域经济一体化方面有着一定的经验。新加坡参与东盟和其他地区贸易协定，新加坡在这方面积累的经验有助于与日本缔结自由贸易协定;(2)两国之间几乎不存在敏感的问题，比如，农业、林业和渔业。因而有助于使日本政府容易达成协定;(3)日本与新加坡在地理位置上的接近，有利于资源的流动。此外，接近的国民收入水平和政府对经济活动的作用类似。上述理由也最后促使日本能够与新加坡建立自由贸易区。

　　3.推行 FTA是新加坡一贯奉行的政策。新加坡是一个高度重视对外贸易的国家。新加坡人口420万， 2002年，新加坡人均GDP20887美元，其经济对进出口有着极大的依赖，每年的进出口额超过其GDP。2000年，新加坡的GDP为870亿美元，而进出口额为2410亿美元，进出口额占 GDP的比重达 277%，为世界之最。新加坡的食品、能源和工业原料不仅依赖进口，而且其国内工业也依赖海外出口市场。因此，对外贸易过去、现在和将来一直是新加坡经济增长的重要渠道。新加坡这种典型的外向型经济结构决定了他成为自由贸易的积极倡导者，实现进出新加坡商品无壁垒的自由贸易对他有着重要意义。因而，新加坡贸易政策的主要目标是创造一个自由和开放的国际贸易环境，以确保其贸易利益。所以，新加坡积极参加 WTO多边贸易体制，同时积极倡导并参与地区经济合作，如东盟和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在区域经济一体化成为世界经济的一大潮流的今天，新加坡奉行了通过签定自由贸易协定而建立自由贸易区的政策。他认为，双边自由贸易协定能加快贸易自由化的发展势头和加强多边贸易体制。自由贸易协定使参加方在协定的约束下，通过降低关税、简化海关程序、提高服务贸易市场准入、促进对外直接投资等手段，促进贸易和投资的发展。在这一政策的驱使下，目前，新加坡已与新西兰、日本、欧洲自由贸易联盟、澳大利亚和美国鉴定了自由贸易协定，并还正在与墨西哥、加拿大、中国(以东盟一员的身份)、韩国、印度和约旦进行自由贸易区的谈判。[page]

　　4.日本与新加坡建立自由贸易区是“双赢”的选择。日本是新加坡第三大贸易伙伴，与日本建立自由贸易区符合新加坡一贯的贸易政策。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世界贸易的增长超过了世界GDP的增长速度。1950年至2000年，国际贸易增长了20倍。1999年国际贸易占世界GDP的18%，而1965年只占 9%。包括直接投资和间接投资在内的国际投资大量涌现。人员流动大量增加，从1988年到1999年国际航空旅客每年增长4%。同时，技术的进步，尤其是信息和通信技术的进步，已改变了生产和消费模式。面对经济全球化和技术进步，深化国家间的经济合作是一种正确的选择。相互提高市场准入能取得综合效应和产生更大的市场机会。深化国家间的经济合作只能通过自由化，自由化带来的竞争压力促使政府加快制定新的规则，从而有能力去面对出现的挑战。日本一新加坡政府建立自由贸易区就是要通过经济一体化取得最大的利益，去面对经济全球化和技术进步“新时代”的挑战。这也就是这两国签定的协定要加上“新时代”的意义所在。

　　二、日本与新加坡自由贸易协定的主要内容

　　2000年10月，根据日本和新加坡首脑会议的协议，两国从2001年进入双边自由贸易谈判。2001年 10月 20日，两国完成了谈判议程，2002年1月 14日，两国签署了有关协定，2002年 11月 30日协定进入实施阶段，到 2003年 1月1日，协定正式实施。

　　这份名为《日本新加坡新时代伙伴协定》( JSEPA)的两国自由贸易协定，由基本协定和附件组成，基本协定共22章，附件7个。基本协定涉及序言、一般条款、货物贸易、原产地规则、海关程序、无纸化贸易、相互承认、服务贸易、投资、自然人流动、知识产权、政府采购。竞争政策、金融服务合作、科学与技术、人力资源发展、贸易与投资促进、中小企业、媒体与广播事业、旅游、争端回避与解决和最后条款。JSEPA的主要内容有：

　　关税。 JSEPA规定对现有两国货物关税削减98.5%。新加坡承诺对日本所有进口产品实行零关税，日本承诺将现有的，对新加坡进口产品关税税目 34%实行零关税提高到 77%。由于日本对农产品的敏感性，在这方面的减让并不大，但两国农产品贸易占整个贸易的比重很小，1999年日本从新加坡进口的农产品只占日本农产品全部进口的 0.5%，新加坡从日本进口的农产品只占农产品全部进口的 2%，所以，农产品贸易对两国影响很小。

　　海关程序和无纸化贸易。当关税大幅度下降时候，贸易协定的焦点转移到了其他限制商品流动市场准入的潜在壁垒。复杂的和不一致的海关程序就被视为跨境商品流动的一大障碍。JSEPA承诺两国通过使用信息技术简化通关程序来提高商品清关速度和效率。两国同意使用信息技术取代目前传统的纸张文件以实现无纸化贸易。

　　相互承认。不同的检验和证书标准是另一个货物跨境贸易重要的壁垒。JSEPA同意，两国将采取步骤以确保相互承认各自评定机构确定或认可的检验标准和证书。一旦出口商取得本地评定机构对产品检验认可或证书就不再需要在进口方重复有关程序。所有这些的约束都会减少跨境交易的延误，促进双边贸易。

　　服务贸易。服务贸易占整个世界贸易的20%。日本的服务贸易出口额占世界服务贸易额的 4.7%，为世界第 6位。新加坡的服务贸易出口额占世界服务贸易额的 1.4%，为世界第 17位。协定制定了服务贸易自由化和促进该行业发展的许多条款。两国在WTO框架下对服务领域的130个部门作出承诺，但 JSEPA已超出了130个部门。两国承诺对已承诺开放的部门接受于市场准入、国民待遇和国内法规的约束。在服务领域中， JSEPA有4个部门值得关注：(1)旅游业。为促进两国旅游业的发展， JSEPA建议两国建立旅游业联合委员会。具体地说，两国同意备忘录关于缔结日本银座和新加坡果园路结成姐妹城市的措施，目的不仅仅是促进这两个购物城市的旅游业，而是携手促进东南亚地区的旅游业的发展。 1999年，东南亚旅游业占该地区GDP的10. 6%，旅游业就业人数 1530万，为就业率的7. 3%。所以， JSEPA将对该地区的旅游业产生积极影响。(2)信息和通信技术(ICT)，日本和新加坡在ICT贸易和ICT使用方面占据重要地位。 JSEPA同意两国相互开放40种信息技术产品的市场准入，两国同意为双方电信服务提供公平竞争环境，减少影响ICT贸易的技术障碍，提供争端解决的途径，促进电子商务交易。(3)媒体与广播事业，该领域被两国视为合作的一个关键领域，它涉及了数字广播、数字电视等新技术的研制和发展。JSEPA规定的合作内容有：建立广播业联合委员会，审议和讨论该领域合作关系。在两国该领域的管理机构间交换政策信息和新服务项目的信息。

　　投资便利和自然人流动。JSEPA涉及的投资包括了直接和间接投资，成员的一方要给予另一方的投资者和涉及建立、兼并、扩展、管理、经营等投资活动国民待遇。禁止对投资业绩要求的规定。具体指，成员的一方不得对另一方投资者的投资规定货物或服务出口比例，不得规定国内含量比例，不得规定进出口的数量、金额和与投资有关的外汇数量限制，不得限制投资者企业销售产品和服务，不得限制技术转移。 JSEPA规定相互承认专业合格证书，相互提供给对方的自然人进入本国、逗留、工作和从事投资活动的权利。

　　其他领域。(1)竞争政策方面，JSEPA规定各方根据自己的竞争法和法规，采取措施制止反竞争行为，以维护贸易和投资按市场经济的方式行事;( 2)政府采购方面， JSEPA规定建立一套相关的程序和法规;(3)在知识产权方面，JSEPA规定采取合作方式保护知识产权;(4)制定有序的争端解决程序;(5)开展科技和人力资源方面的合作。

　　从以上内容可看到， JSEPA合作的范围超出了现有WTO多边合作的内容， JSEPA是一个较为全面的经济合作协定。

　　三、日本与新加坡自由贸易协定的影响

　　第一，加强经济联系。从1970年以来，日本一直是新加坡第三大贸易伙伴，而新加坡是日本第九大贸易伙伴。新加坡向日本提供了进入东南亚市场的基地。日本是新加坡最大的外国投资者。到2000年为止，日本在新加坡的投资已超过了200亿新元。在新加坡的日本企业有 1700家，日本移民26000人。JSEPA将进一步加深和密切两国经贸关系。

　　第二，创造新机会。 JSEPA通过经贸自由化、便利化和相互合作的方式使两国受益，并为两国创造新的机会。两国市场一体化和有关部门的合作不仅扩大了市场，而且创造了新市场。更大和更新的市场给两国消费者提供了广泛的选择。这也促进两国有关法规的制度化，使两国对投资和人才更具吸引力。尤其是两国都属于亚洲发达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大体接近。 JSEPA很容易利用发展信息和通信技术、互联网和电子商务带来的新机会，使两国继续在这些部门领先于亚洲。 JSEPA创造的新机会，具体包括：( 1)自由化方面，JSEPA已超出了关税自由化范围，它通过减少不必要的贸易壁垒和商品。服务、投资、信息和人员更自由的流动扩大贸易，促进投资。尽管很难用宏观经济模型进行受益的数量化分析，但两国在服务贸易和投资领域中的自由化措施给两国带来的收益是肯定的。(2)便利化方面，JSEPA提供的规则、标准、程序和商业惯例的一致和趋同便利了贸易和私人部门的投资。JSEPA融合了 WTO相关内容又超出了 WTO范围。电子商务是两国经济一体化的重要手段。制定关于保护私人数据、使用电子签名和电子合同、加强反计算机犯罪等方面的共同规则不仅有助于市场发展，而且会促进新产业的产生和发展。结果又反过来促进两国经济增长和技术创新。JSEPA双方在电子商务规则方面的协调会进一步推动该领域全球和地区规则的形成。两国在海关程序和传递进出口贸易文件方面采用电子系统会加快进出口手续，实质性地减少贸易成本。两国间建立相互承认的制度能减少重复检验和认证的程序，从而减少产品进入市场的时间。进一步会导致产品标准的一致。这会减少交易成本，提高两国的消费者的福利。(3)合作方面，JSEPA的合作涉及金融服务、信息和通信技术、科技、人力资本、传媒和广播、中小企业、旅游业、邮政和运输，尤其是金融合作对发展两国金融市场具有吸引力。日本东京和新加坡都是亚洲金融中心， JSEPA提供的合作框架为两国金融业以公平和透明规则为基础加强联系提供保障。双方认为，JSEPA金融合作是该协定最大的收益之一。[page]

　　第三，补充多边贸易体系。JSEPA为两国超越WTO提供了平台， JSEPA在电子商务、服务供应者的界定、非关税措施、投资、相互承认、反倾销和磋商及争端解决方面制定的规则都是现有 WTO规则中没有的。

　　第四，加强日本在东南亚的影响。 JSEPA不仅直接影响两国双边关系，而且从长期看，影响了东南亚整个地区。新加坡是东盟的成员，许多日本企业利用新加坡作为进入东南亚市场的桥梁。日本对新加坡的投资从1980年的 1.4亿美元增加到 1998年的6.87亿美元。 JSEPA使日本企业进一步扎根新加坡，既有利于新加坡经济发展，又加强了新加坡为该地区货物和服务中心地位。新加坡对该地区辐射作用的加强，会推动日本企业在该地区的投资和技术转移。结果加深了日本与该地区的一体化。

　　第五，加强新加坡在东北亚的影响。 JSEPA为促进新加坡进入东北亚市场，进而加强全球经济中的地位提供了机会。新加坡与中国的贸易1999年为160亿新元，对中国的投资由 1995年的37亿新元增加到1997年的104亿新元。新加坡对日本的贸易由1980年的120亿新元增加到1999年的 450亿新元，对日本的投资由 1995年的 4.sl亿新元增加到1997年的 5.63亿新元。新加坡与韩国的贸易由1980年的16亿新元增加到1999年的131亿新元，对韩国的投资由 1995年的 1.47亿新元增加到 1997年的2. 1亿新元。根据上述发展势头， JSEPA将为新加坡进入日本市场增加机会，也增加了中国和韩国重视新加坡的压力。

　　第六，促进地区经济一体化。JSEPA为该地区合作提供了一种模式，会刺激该地区一体化进程，特别有助于日本与东盟10国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努力。同时，对中国加强与东盟10国的经贸关系产生压力。(上海师范大学商学院 朱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