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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调民主与道德乌托邦

法律快车官方整理 更新时间: 2019-08-08 02:29:44 人浏览
  每次翻开烫着让。雅克。卢梭名字的书,都象是走进了一座令人头晕目眩的花园,不知该陶醉于鲜红的玫瑰还是惊惧于美丽花瓣下的毒刺和被它扎出的淋淋鲜血。

  马丁。路德举起宗教改革的大旗后,欧洲大陆上上帝消隐,神性退逝,以伏尔泰为首的法国启蒙运动正轰轰烈烈的把人从神的光环下解放出来。这一事业却搅动了一个敏感、孤寂,又自恃高贵的心灵,让。雅克。卢梭,不忍于道德的堕落,神性的湮灭,他“试图以人的神性来接管此岸秩序,在上帝的废墟中托起一幢美德的大厦,于是有了自然状态的赞美,社会堕落的哀叹;有了《社会契约论》和罗伯斯庇尔的叫嚣,有了高调民主与道德乌托邦的媾和。

  一、 民主的高低与评价

  新世纪是民主的世纪,各种名目的民主闻风而行,真正有意义的分类却并不多见,其中或许有海外学者张灏所称的高调民主观和低调民主观。义如其名,高低两种民主的真义却大相径庭。

  高低两种民主真正的所指是法国式的理性主义民主观和英美式的经验主义民主观。经验主义民主观认为民主并非以实现道德理想为目标,而恰恰是针对人性的负面性、有限性而构想的制度。这种民主没有什么崇高的目标,它只是一套为了防止权利滥用而采取的以恶制恶的制衡体制。理性主义民主观则以至善论为基础。至善论一方面对人性抱有天真的信任,另一方面,至善论设定终极的道德理想――至善天国。这样理性主义民主观把民主建立在对人性的天真信任的基础上,视之为实现至善的道德理想而产生的制度。卢梭的民主观正是这种民主理念的典型例证 .

  卢梭这种高调民主在运作上表现为支持、褒扬直接民主制二否弃间接民主制(即代议制)。他在《社会契约论》中猛烈抨击代议制,认为代议制起源于封建政府,起源于那种使人类屈辱并使“人”这个名称丧失尊严的,既罪恶而又荒谬的政府制度 .而对英国的代议制他又批评到:“英国人民自以为是自由的;他们是大错特错了。他们只在选举国会议员的期间,才是自由的;议员一旦选出之后,他们就是奴隶,他们就等于零了。”

  他相信民主是要有每个公民自己直接参与的,代议制的恶劣就如同出钱购买雇佣兵毫无二致。由于懒惰和金钱的缘故他们便终于有了可以奴役自己祖国的军人和可以出卖自己祖国的代表 .其中的逻辑是主权在本质上是有公意所构成的,而意志又是决不可以代表的 .被代表了的公共意志就不是人民的意志,人民也就失去了自由。“在一个真正自由的国家里,一切都是由公民亲手来做 .”因为自由意味着自主,而代议制恰恰是由某些人代表人民行使政府职权,人民在本质上丧失了自主 .

  而卢梭心目中的直接民主,指的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身份重合,公民作为国家的主人直接管理自己的事务,而不通过中介的代表 .为此他抨击精英文化,推崇大众文化。在成名作《论科学和艺术的复兴是否有助于敦风化俗》中卢梭就主张科学知识和艺术的进步与道德的倒退与堕落同步,因此要恢复道德,高扬道德的旗帜只有回到人类文明的起点,在人类空白的起点上才能写出最美丽的蓝图!因此他推崇希腊文化,“那里,凡是人民所需要做的事情,都由人民自己来做;他们不断地在广场上集会 .”在古代的共和国里,而且甚至于在古代的君主国里,人民是从不曾有过代表的,他们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名词 .其次,他不重视抑恶的制度,反而推崇乡村民间的道德监督。那里每一个人等生活在公众的眼皮底下,生来就是其他人的监督者。那些,警察能够监督每一个人,制约人的规范必须遵守 .因此卢梭欣赏的是小国寡民中的熟人社会,人完全暴露于他人的“眼皮底下”,没有任何隐私所以要求每个人都是道德高尚之辈,人与人之间没有制度只有道德来加以保证,对于政治权力概莫能外,也是由道德保证,由每个人进行参与。[page]

  高调民主的另一个主张是:把民主本身视为某种道德的理想境界,或者等同于传统的大同社会;并且把民主与革命或者解放相勾连,视民主为实现某种理想目标或者目的的过程、手段 .卢梭的民主就是把彼岸世界的美德拉到此岸世界的产物:他的理论包装的是历史复古主义的悲观色彩,其内在的填料却是一种可燃可爆的道德理想主义:重建道德共同体,重建世俗社会、政治结构、文明规范 .他所念兹在兹的也是一种超凡入圣的道德境界,没有上帝却有神性的道德共和国 .这种把民主与崇高与道德与乌托邦相勾连的思路,就是为民主设立目的,把民主作为社会变革手段的思路。它是要在地上建立天国――建立一个没有异化的,没有矛盾的社会 .而思想家顾准给出的结论是,地上不可能建立天国,天国是彻底的幻想;矛盾永远存在。所以,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进步。所以民主是与不断进步相连结着的,而不是和某个目的相连结着的 .这难道不恰恰是针对赋予民主过高的要求,过多意义,追求高尚,追求道德乌托邦的卢梭分子的一剂猛药?

  至善是一个目标,但这是一个水涨船高的目标,是永远达不到的目标。可是,如果革命家树立了一个终极目的,而且内心里相信这个终极目的,那么,他就不惜为了达到这个终极目的而牺牲民主,实行专政。娜拉出走了,问题没有完结。至善达到了,一切静止了,没有冲击,没有相互激荡的力量,世界将变成单调可厌。如果我生活其中,一定会自杀。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 进一步的阐述不仅道出了高调民主的危险与可怕,更把“终极民主”釜底抽薪。否认了人为设计和实现“终极目的”的伟大意义!

  二、 道德乌托邦与高调民主

  卢梭的高调民主正是起源于其道德的理想主义和对乌托邦的幻想,而道德乌托邦在政治实践上,必然会导致高调民主,直接民主制。那么在卢梭的社会政治学说中又是如何将两者相勾连的呢,两者的内在联系又是什么呢。

  我们可以先从卢梭的生活起点――日内瓦――一个政教合一,有着整齐划一的道德风尚的袖珍道德理想国开始――这是卢梭一生的精神家园。当时的欧洲正日益世俗化,血液中与生俱来的躁动使卢梭不安于这种文明带来的精神萎靡。他痛斥巴黎的喧嚣和繁华,他甚至痛斥整个欧洲文明,宁愿退回他的精神圣地――日内瓦,那里有一种高尚的道德风化吸引着他的灵魂!

  从这里开始,卢梭就走上了对人类文明、历史进步的反叛之路。现实世界与精神家园的巨大反差使得那颗敏感的心深深的不安,因而卢梭举起了现实世界的手术刀,例如,他认为在剧院里,舞台是观众和演员之间的“间隔”(distance),是插在观赏者与被观察者之间的“他者”(otherness) .在卢梭眼里这是人的异化,人性的分裂,是文明造成的祸害。

  另一方面,他努力寻找现实世界权威的合法性:在《社会契约论》的第一至第五章,卢梭逐一检点了他的前代人、同时代人对政治权力的各种论点,结果发现:从格老秀斯到孟德斯鸠,所有的理论要么直接承认权力的天然合法性,要么以历史形成的经验事实来间接承认权力的合法性。而对卢梭来说,如此论证权力的合法性,本身就属非法,是一种没有合法性的合法性理论,因为它剥夺了人的道德追问,取消了人的自由选择 .因此,卢梭努力寻找他自己所设计的第三种合法性,而又因为他自己不屑于现实世界,因此他只能求诸于未来,一个没有历史没有时间的所在,在“扭结地面并抛弃一切陈旧的材料”(朱学勤语)后才得出他的合法性形态。

  又因为卢梭的社会观是“性恶论”的社会观,他对社会发展持有强烈的不信任,对社会的历史全盘的否弃;因此,他的道德理想国只能是卡笛尔似的理性建构,这个没有历史和经济根基的乌托邦要寻找它的合法性,则只能皈依到高调民主,直接民主的门下,真正的合法的权威只有一种,即建构在人们自由之上的权威。自由意味着自主。我只应服从我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决定。任何他人强加于我的决定对我只能是一种奴役 .要实现“我只应服从我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决定在卢梭看来,没有公意,没有直接民主是不可能的。因为,为了很好地表达公意,……每个公民只能是表示自己的意见 .[page]

  总之,卢梭对现实世界的否定一方面摧毁了历史,使道德乌托邦能够在一片“空白”上重建,一方面又引出了政权的合法性问题――从而追求建立在全民基础上的高调民主。

  那么把人的头脑中理性构想的道德乌托邦拉到此岸世界,着力于现实又有何害处呢?

  首先,个人之消灭。按照上文的思路,卢梭批判“旧世界”,建立高尚的新世界是从乌托邦,是从公意的表达入手的。因为公意就是这个乌托邦的合法性支柱。那么卢梭的公意到底是何物呢?“使意志得以公意化的与其说是投票的数目倒不如说是把人们结合在一起的共同利益 ”这就证明了公意必须从全体出发,才能对全体都适用;并且,当它倾向于某种个别的、特定的目标时它就会丧失它的天然公正性 .由此可见公意不是什么每个人的东西,而是“共同利益”和“全体”。在现实中,上帝之上,人各有分殊,每个人也必有自己独特的利益与意志,当他们与公意,共同利益发生矛盾与冲突是何者为先呢,卢梭很明确地倾向于后者,“在一个完美的立法之下,个别的或个人的意志应该是毫无地位的,政府本身的团体意志应该是及其次要的,从而公意或者主权的意志永远应该是主导的,并且是其他一切意志的唯一规范 .毕竟卢梭的道德乌托邦,美德的追求是建立在公意之上的,他辛苦地论证现实社会的不公正,不合法,正是要在此重新规划社会和公德,岂容区区蝼蚁小民的利益挡道?而取消了个人,崇尚共同利益对于中国人,特别是经历过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人而言,它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其次,自由之剥夺。卢梭也谈到了人的自由、权利和独立,他的《社会契约论》就是为了消灭“自然状态进入社会状态中不利于人类生存的种种障碍,” 然而,卢梭热衷于平等甚于自由,崇尚道德甚于权利,“由自然状态进入社会状态,人类便产生了一场最堪注目的变化;在他们的行动中正义代替了本能,而他们的行动也就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道德性 .”唯有道德的自由才使人类真正成为自己的主人 .正是把道德与政治相勾连,把自由置于道德之下,卢梭错把道德当成了自由,把不道德当作了道德,而把专制、强迫当成了他的乌托邦中的自由。任何人拒不服从公意的,全体就要迫使他服从公意。这就恰是说,人们要迫使他自由 .于是成就了他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没有自由的自由和强制的自由!

  最终,道德之沦丧。卢梭时时刻刻构想他的道德乌托邦,何以造成道德之沦丧?其症结正在于把道德无限的膨胀,将道德的触须深入私人的空间,自由的王国以及政治的领地,以至政教不分,天地合一。社会中膨胀的道德与人性中不曾克服之撒旦激烈撞击,无以统一,反而造成人性的分裂,道德之沦丧。、

  在常态情况下,政教合一,政社合一。政治国家的边界无限扩张,淹没市民社会,更淹没个人存在。此时可谓有道德国家熔铸一切,无市民社会利益分殊;在非常状况下,政治参与突然扩大,国家内部无制度层面可以吸纳、约束,能听任参与扩大走向参与爆炸,走上革命一途……两种局面,都是道德灾变(moralcatastrophe)――道德理想国的灾难性状态 .

  刘军宁在他的《保守主义》中的一段可谓是对道德主义中造成道德败坏最好的批注:“乌托邦理想是千禧年的式的,福音式的,希望涤平旧秩序,用一种新的正义秩序来取代它,并最终实现正义和和平。它带着宗教式的狂热,厌烦温和的政治手段,特别仇视传统的法律与制度。以这种思想为指导的社会政治运动总是以发誓荡平小恶始,以招致史无前例的极恶终 .”

  三、 如何消解道德乌托邦与民主制度的勾连

  从上文终可得出这样的结论:道德乌托邦是造成个人之消灭,自由之剥夺和道德之沦丧的滥觞。而没有政治制度,尤其是正当的民主制度约束的道德乌托邦更容易“异化成”道德湮灭的杀人王国。[page]

  真正的民主制度,民主精神应该具有哪些因素?

  第一, 与人类渐次进步的观念相连。真正的民主,也就是低调的民主制度,不为人类进步设立至善的天国和终极的目标,它认为知识是先辈的智慧点点滴滴积累而成,,而把人类社会视为一个通过世世代代的努力,一点一滴的积累、不断改善、进步的过程:“至善”只是一个水涨船高的目标、永远达不到的目标。伴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民主本身也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并无终结之日。 这种渐进的经验主义的知识观,不会去为人类设立什么至善国,乌托邦,它把目标放在很低的位置,逐渐改善现存的社会不足,以谦虚的日知其所无的方式逐渐向善。

  第二, 民主以科学精神为基础。科学精神的特征在于,它不设定终极绝对真理,而是承认人对于自然、人类、社会的认识永无止境;每一个时代的人,都在人类知识的宝库中增添新的东西;知识的每一个进步都是由小到大、由片面到全面的过程;承认权威,但反对权威主义 .不仅于此,科学的精神更是认识到人的知性的渺小,承认人类理性的界限的一种精神。因此靠理性来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总是有限的。靠理性能力设计未来的后果总是难以预测,这恰好说明了人类不应,也没有能力去设计什么伟大的乌托邦。

  第三, 元为依据。哲学上的多元主义,就是否认绝对真理的存在,否认有什么事物的第一和宇宙、人类的什么终极目的 .而正是“第一原因”和“终极目标”拔高了民主的功能与目标,在人间设立了权威和上帝,并且定下了真理的唯一标准,从此人间有了同一的语言,并且插上自封的正确的称号,以为成就了“天国”“至善的世界”。然而事实是,整齐划一的社会必定是违背人性的社会,强求一律本身将使社会发展失去动力。没有多样性,自由失去了基础,文化和社会生活也会随之陷于贫困。没有多样性就没有人类的文明,如孔子所说:“同而不和的社会是人的社会,和而不同才是君子社会 .

  提倡进步、科学、多元的民主的实质在于走出理性主义的高调民主的乌托邦,转向经验主义的低调民主,最终是要让民主与乌托邦相分离,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因为一旦提出了用道德去管理世俗世界,用乌托邦去代替现实的民主制度,必然会要求国家控制人的内心、公共舆论、道德生活,建立意识形态,禁绝社团党派…… 也就是以道德的名义,用行政、国家手段对市民社会的大量入侵,“出现美德与恐怖相结合的专政 ”。

  道德乌托邦和民主政治之间应该有一条边际界限,二者各有其位置和范围:前者从人性本善的高处进入,提供促进民主政治不断发展的价值理想;后者从人性本性本恶的低调进入,开辟防止权利滥用的制度约束。前者属于政治哲学的范围,把握的是超验的应然界;后者属于政治学的领域,处理的是经验的实然界。以至善论为基础的高调民主理论之根本失误即在于抹杀二者的边际界限,以致道德理想越位,进入政治操作领域,结果是既牺牲了道德理想,又损害了民主政治 .

  卢梭的失误和一切道德乌托邦的失误不在于追求道德和理想,只在于把道德作为生活中的一切,用道德去取消制度,用道德取消政府,最后也用道德取消了道德本身。

  因此每一个谈道德的人必先明确道德的界限,把道德与哲学两分,与政治两分,政治哲学不等于政治学,理论上美伦美幻的制度不一定在现实生活中畅行无阻,道德乌托邦的存在,或许永远是人类的一个追求和目标,但它也只能是存在于彼岸世界的一个理想,任何将它拉到此岸世界的企图终会导致道德理想国的覆灭!!!

  今天我们捧读起卢梭不是为了把它从18世纪的坟墓中掘出,鞭笞他的灵魂,更不是将《社会契约论》奉为圭臬,而应该在陶醉于阵阵花香时,却不为毒刺所伤,看到人类历史上一次次大屠戮在文明史上留下的累累伤痕,而警醒于鲜红的不一定是玫瑰也可能是人民的鲜血……[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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