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论罪恶
不过罪恶感也有危险。索忍尼辛的小说The First Circle中有一个囚犯,着魔似地把每一个坏念头,每一个小缺点都在一张粉红色纸上划个记号。我也认识不少基督徒,一辈子特别注意自己的缺点,有些是在压抑的环境中长大,一直戒慎恐惧,低着头,躲开任何看起来有点乐趣的事,总怕自己会犯了上帝律例中的那一条。
马丁路德在早期作修士的年代,每天要为各个细微的罪和所有不良的思想自省忏悔,甚至长达六小时,把听他告解的神父弄得精疲力尽。有个老师给他弄急了说:「孩子啊,上帝没生你的气,是你在生上帝的气啊。」最后路德也承认,他之害怕犯罪实际上是缺乏信心,不但不信在不洁的世上有过圣洁生活的能力,也不信基督为罪所预备的。他最后的结论是:「诊断天花不必一个个的脓疱去检验,也不必一个个的脓疱去医治。」
H. L. Mercken夸张的笔下描写清教徒「心目中总害怕在某处有某人不高兴」。由此可稍窥我们的教会或社会对于神的是非准则之认识有多么偏差;耶稣自己就是当年「清教徒」所批判的对象。一个成熟的基督徒要学会分辨由父母、教会或社会继承下来的假罪恶感,抑或因违反了神清楚启示于圣经的律法而生的真罪恶感。
紧接着来的还有第二个危险。罪恶感像生理上的痛觉一样,是来引路的。身体用痛觉的语言来告诉我们那里受伤,需要注意。灵魂也用罪恶感的语言告诉我们,要采取必要步骤以得医治。两者的目的都是为了恢复健康。
Elie Wiesel在他的书Legends of Our Time中讲到回家乡Sighet一游,当年Sighet还隶属于匈牙利。Wiesel和镇上所有的犹太人在二十年前被一齐纠集起来,送进了集中营。如今令Wiesel寒心的是,当地人根本已经把这批犹太人从记忆中完全抹去。他才顿悟到,忘却自己的罪和当初犯下那罪是同等的邪恶,因为遗忘了的再不能得到医治。
罪恶感不是一种能培养出来的情操,彷佛人能好几天处于某种精神状态。它应该是有方向的行动,首先指向过去的罪,然后指向前面的悔改。
在读许多属灵伟人的东西时,我发现这些大家公认的圣徒都有一种仔细校对过的罪恶感。他们明白神的标准,立志成为圣洁,摆除多人受之蒙蔽的虚荣和自卫,活在彻底认识自己亏缺的实际中。对于这一点,Thomas Merton把希特勒和阿维拉的德瑞莎做了一个很奇特的比较,他说:
圣徒德瑞莎认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因为我们都是罪人。希特勒认为每个人都和他不一样,因为其它人有的种族不纯,出身不够高贵,不够聪明,不够美丽,都不够像神,都不够完全。只有希特勒这种人认为自己完美,没有别人敢这样想。圣徒知道自己不完全,虽然人时常以圣人相称。圣徒知道自己只是罪人,容易因为没有爱心,或自私骄傲而失去爱心,眼目离开基督。
真正的圣徒不因己身的缺失而丧志,因为他们明白没有罪恶感的人无法获得医治。吊诡的是,沉浸在罪恶感中的人也不能。唯有鞭策我们投奔那应许饶恕和重建复兴的神时,罪恶感才发挥了其特定的作用。
我曾经以为基督徒一辈子要背负着罪恶感的重担,与非信徒的无牵无挂大相径庭。现在我明白基督徒才是不必感到罪恶过一生的人。罪恶感只是一种症状,我们注意它,因为它能导向医治。(本文译自Christianity Today,Nov.18,2002 感谢作者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