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腾”和“马丽”是否应当共同承担还款责任？  ——春晚小品《还不还》相关法律问题评析                                     

在春晚小品《还不还》中，沈腾饰演的戏精“老赖”变着法儿躲债的形象令人可气又可笑，笑完之余又觉得卑微的讨债人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在小品中老赖“沈腾”趾高气扬的表示已经和妻子“马丽”离婚、自己“净身出户”，这让没考下律师证的“艾伦”气的抓肝挠肺。面对偷偷转移财产的老赖，可怜的讨债人“艾伦”、“常远”只能气的干瞪眼吗？接下来我们来了解一下这其中涉及的法律知识。 一、借款是否属于夫妻共同债务 在讨论“沈腾”是否可以通过离婚“净身出户”的方式逃避债务之前，先应当明确前述借款属于“沈腾”的个人债务还是“沈腾”和“马丽”的夫妻共同债务。如果上述款项属于夫妻共同债务，“沈腾”和“马丽”应当共同承担还款责任，“沈腾”用离婚“净身出户”来逃避债务的计划可能就此落空。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及夫妻债务纠纷案件适用法律有关问题的解释》（以下简称《夫妻共同债务解释》）对夫妻共同债务的认定做出了明确规定，其中区分了夫妻共同债务的三种情形，即基于夫妻双方合意产生的夫妻共同债务，为家庭日常生活产生的夫妻共同债务，以及超出家庭日常生活范围的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产经营的夫妻共同债务的三种情形。 1.基于夫妻双方合意产生的夫妻共同债务 《夫妻共同债务解释》第一条规定：“夫妻双方共同签字或者夫妻一方事后追认等共同意思表示所负的债务，应当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基于夫妻双方合意产生的夫妻共同债务具体分为两种情形，一是借款过程中以夫妻双方名义借款、“共债共签”；二是虽以夫妻一方名义借款，但事后夫妻另一方予以认可的。从小品中来看，出借人和借款人同学情谊深厚，而且讨债过程中均未提及出具借条的问题，极有可能该两笔借款并未出具借条，也就谈不上夫妻债务的“共债共签”。但是如果“艾伦”、“常远”能够举证证明“马丽”曾做出共同借款或者共同偿还的意思表示，例如在借款过程中“马丽”在场、出借人与“马丽”之间的微信聊天记录、催讨债务过程中通话录音等能够证明“马丽”知晓该借款并表示愿意承担借款的，那么该借款就应属于“沈腾”、“马丽”的夫妻共同债务。 2.为家庭日常生活产生的夫妻共同债务 《夫妻共同债务解释》第二条规定：“夫妻一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以个人名义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负的债务，债权人以属于夫妻共同债务为由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司法实践之中，“家庭日常生活需要”一般包括正常的衣食住行消费、日用品购买、子女教育、老人赡养等，判断是否属于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负债务，一般应结合借款金额、借款用途、借款人的家庭收入情况、当地一般社会生活习惯等进行综合判断。在小品中，“常远”说自己的借款连本带息6万元，艾伦的借款为10万元。从双方对话来分析，上述款项不是一次性借款，而是在两人多次催讨债务的过程中，又被“沈腾”绕到坑里继续投钱，最终形成了10万元和6万元的债务。“艾伦”、“常远”如果能够举证证明借款是在较长时间内形成、每次借款金额不大且确实用于家庭日常生活，上述借款应当认定为“沈腾”、“马丽”的夫妻共同债务。 3.超出家庭日常生活范围的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产经营的夫妻共同债务 《夫妻共同债务解释》第三条规定：“夫妻一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以个人名义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负的债务，债权人以属于夫妻共同债务为由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债权人能够证明该债务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产经营或者基于夫妻双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如果结合“沈腾”、“马丽”的收入开支情况、当地一般消费水平等确认上述借款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的情况下，就需要根据《夫妻共同债务解释》第三条规定来判断借款是否属于超出家庭日常生活范围的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产经营的夫妻共同债务。在小品中，“沈腾”表示已将款项全部投入“元宇宙”dogeking，也即用于投资经营。债权人“艾伦”、“常远”如果能够举证证明该借款系“沈腾”、“马丽”共同投资经营“元宇宙第一狗王”生意、共同管理、共享利益的情况下，应认定属于夫妻共同债务。 二、可否行使债权人撤销权？ 如果借款不属于上述三项规定的情形，那么借款应当认定为借款人“沈腾”的个人债务。假设房屋原系在“沈腾”、“马丽”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购买，且登记在两人名下，而如今两人协议离婚后房屋变更登记为“马丽”一人，那么“净身出户”的“沈腾”名下并无财产可供执行。面对有车有房有钞票的“马丽”和囊空如洗的“沈腾”，又该怎么办？也许“艾伦”与其大动干戈的吼道“打你一顿，这钱我不要了”，倒不妨可以了解一下债权人撤销权之诉。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以下简称《民法典》）第五百三十八条规定：“债务人以放弃其债权、放弃债权担保、无偿转让财产等方式无偿处分财产权益，或者恶意延长其到期债权的履行期限，影响债权人的债权实现的，债权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撤销债务人的行为。”债权人撤销权是指当因债务人放弃其到期债权、无偿转让财产或以明显不合理低价转让财产等情形使其财产减少，影响债权人债权实现时，债权人为保全债权请求法院予以撤销该行为的权利。“沈腾”将名下房屋、存款均转移给“马丽”，其名下并无其他财产可供执行，严重影响了债权人债权的实现，债权人“艾伦”、“常远”可以提起债权人撤销权之诉，诉请撤销离婚协议中财产分割部分的条款，将双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有财产恢复至离婚前共同共有状态。 1.离婚财产分割协议能否适用债权人撤销权之诉？ 夫妻离婚的方式分为协议离婚和以诉讼的方式离婚。《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六条规定：“夫妻双方自愿离婚的，应当签订书面离婚协议，并亲自到婚姻登记机关申请离婚登记。离婚协议应当载明双方自愿离婚的意思表示和对子女抚养、财产以及债务处理等事项协商一致的意见。”结合小品情节来看，“沈腾”与“马丽”应该是协议离婚，双方应当就子女抚养、财产分配等达成了离婚协议。《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条第二款规定：“婚姻、收养、监护等有关身份关系的协议，适用有关该身份关系的法律规定；没有规定的，可以根据其性质参照适用本编规定。”离婚协议因涉及婚姻关系、子女抚养，具有一定的人身属性，但同时因其中涉及财产分配，又具有一定的财产属性。离婚协议中涉及自愿离婚、子女抚养的条款属于身份关系的内容，适用有关身份关系的法律规定，但离婚协议中涉及财产分配的条款属于财产关系的内容，而且是在男女双方平等、自愿意思表示一致的基础上达成，可以适用《民法典》中合同编的规定，故而也可以适用《民法典》中合同编关于债权人撤销权的规定。 2.如何认定离婚协议中的财产分配损害了债权人利益 债权人撤销权是债权相对性的例外，意在静态的物权保护和动态的债权交易之间达到利益的平衡，在债权人、债务人和受让人的多方关系之间做出立法的取舍，因此对于债权人撤销权的行使应当有一定的条件限制。一般来说，对于无偿处分财产情形的成立条件包括：债权人对债务人享有合法有效的债权、债务人有减少财产权益的行为、该行为严重影响债权人债权的实现。另外，因为离婚协议牵涉夫妻双方感情、子女抚养等各方面情况，不同于普通的物权处分，因而对于债权人撤销权之诉能否被支持还应当结合离婚协议整体内容、夫妻双方家庭付出、离婚过错程度、离婚及欠款的时间先后等具体情况来综合衡量债务人是否存在无偿转让财产损害债权人利益的情形。一般来说，双方当事人基于意思自治原则可以自由处分财产，但从小品中来看，“沈腾”在多处欠债、还被人民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的情况下，转移银行财产及房产严重影响了债权人的利益，其处分财产的自由就应当被限制。 在小品的结尾，“沈腾”在妻子的当头棒喝下良心发现，不再卖惨装穷“画大饼”，而是选择偿还借款。而现实生活中的“老赖”却未必真心喜欢《朋友》这首歌曲，一个习惯装睡的人也未必能被叫醒，因此出借款项时多想一下退路、讨债时多留些证据，毕竟安全感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