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唐山大地震》重现近四十年前的灾难场面，它不只是告诉我们那场夺去二十四万人生命残酷的尘封历史，更想告诉我们地震对生者心灵的折磨。死者已安息，但生者仍在寻找心灵的家。

元妮的丈夫在地震中死去，她的两个五岁双胞胎姐弟（姐姐方登、弟弟方达）被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分别压在两头奄奄一息。撬动板的一头，另一头的孩子就被压死，而只容许救一个放弃另一个！绝望的元妮最后轻声对救援队说“救弟弟”，身处废墟深处的姐姐流下绝望的泪水，无声，也无力。

后来姐姐奇迹地从死人堆里爬出，她去了难民营，却不去找家人，作为孤儿离开唐山被收养并长大成人。三十二年后，另一场地震发生在四川汶川，已远在异国他乡的她看到新闻后立即赶赴去灾难现场，用自己的医学帮助受难的人。

在残亘断壁下，又一个绝望的母亲守着被倒下的墙压着大腿的垂死孩子，母亲只有一个选择，截去一只腿救出孩子！母亲无奈请医生截肢保命。当看到孩子失去大腿后被抬出，失魂的母亲一遍遍自责地嘶喊，认为是自己夺走孩子的大腿，而不是地震！在旁医护的她目睹了这一切，就象看到她当年的自己与母亲。

她在现场与同样赶来救灾的弟弟方达相遇，并一同回唐山的家。元妮见到阔别数十年的女儿后，竟双膝跪倒在女儿面前失声痛哭，觉得对不起女儿，是她当年选择让姐姐死。

元妮作为母亲，正如弟弟所说“震后唐山的房子都重盖了，但妈妈心里的房子永远塌了”，多年都活在当年选择带来的痛苦中，三十多年来，她一直在惩罚自己：孤老终生，不愿意离开原来住处，除了唐山哪儿也不去，守着丈夫和女儿最后离开的地方，怕他们的亡灵找不到回家的路。经年后与女儿重逢，她不是喜悦，而是唤起内心的自责。几十年的社会变化，城市也在变，物是人非，而她却把生活定格在1976年地震的那一刻，永远地定格。

这是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在只能让一个孩子生的情况下，元妮选择了弟弟。如果元妮选择让姐姐生，那么弟弟就得放弃。看上去是个两难的选择，无论选择谁，都将亲手把另一个孩子推入死地，被放弃的都会认为是妈妈让自己死。

丈夫的死无能为力，元妮接受了，虽然痛苦且无奈，那是天灾。但女儿的死却是人祸，是因为元妮有了选择，才有了女儿的死。如果没有选择，女儿同样地死，但，就如同丈夫的死一样，那是天灾，不是因为元妮的选择。

无疑，元妮的选择是痛苦的，那就是在特定的一瞬间，姐弟两个人的生死大权在她手上，无人能够替代。而她作为母亲，却无法逃避选择，否则两个孩子都要失去。元妮作出了选择，但元妮无法承受选择的后果。

选择意味着放弃：元妮选择弟弟，意味着放弃姐姐；选择意味着承担：元妮选择弟弟，承担着放弃姐姐的痛苦与自责，承担着姐姐三十多年来的不理解与拒绝。

但毕竟影片中的姐姐得以死而复生。我想，这是作者理想主义色彩的体现，也许姐姐在现实中真的死去，作者让她复生，是为了去完成母女之间心灵的对话，虽然相隔三十二年，但母女的心灵还是相通了。

我们对面临的选择都做好了准备了吗？

吴宇（律师）

北京盈科（南京）律师事务所

二O一四年三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