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新

案例C公司注册资本人民币300万元，张某与赵某系C公司登记股东，分别持有公司30％、70％股权。2012年2月10日，C公司召开临时股东会，形成决议：一、同意股东张某将其所持本公司30％的股权（原出资额90万元）转让给钱某。其他股东放弃优先购买权；二、张某辞去监事职务；三、公司股东发生变化后，应向登记机关申请变更登记。该决议由张某、赵某签名。2012年2月15日，张某作为甲方与作为乙方的钱某签订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约定：甲方将所持有的C公司30％股权作价20万元转让给乙方……乙方保证在本合同生效之日起7日内向甲方支付受让股权的对价款等。该协议由张某、钱某签名。同日，C公司召开股东会，形成决议：一、成立新一届股东会；二、股权转让后，公司股东赵某出资额210万元，出资比例70％，钱某出资额90万元，出资比例30％。该决议由赵某、钱某签名。2012年2月28日，张某作为C公司的股权出让方（甲方）与作为C公司股权受让方（乙方）的赵某签订一份个人股份转让协议，约定：一、甲方将其在C公司30％的股份，依法转让给乙方指定人；二、乙方同意接受该转让的股份；三、转让价格为30万元，其中20万元以股份转让形式，10万元乙方按照佣金形式给予甲方；四、乙方在签订之日起将30万元支付给甲方；五、乙方对C公司债权债务已经了解，双方对此转让无异议；六、因本协议引起的或与本协议有关的争议，由各方协商解决，协商不成的，各方同意在C公司所在地法院裁决；七、乙方承诺第一时间结清胡E的青岛麦凯乐账。该协议由张某、赵某签名。2012年3月2日，张某持有的C公司30％股权变更登记至钱某名下。2012年3月5日，赵某支付张某15万元。未支付剩余15万，逐张某起诉至法院。分析法官认为，本案的争议焦点在于2012年2月28日的个人股份转让协议是否有效、是否履行。对于该协议有效性的认定，在此只需要厘清的一节事实是：既然之前张某已经将C公司30％股权转让给了案外人钱某，相应亦交付了股权、形成了股东会决议，作为持有C公司70％股权的赵某为何又在张某丧失股东身份之后与张某签订一份转让价格30万元的协议。对于该节事实的形成，有必要阐述本案中没有争议的张某与钱某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与争议的个人股份转让协议的效力。比较两份协议，从协议的内容上看，无争议协议的内容简单，条款的格式化非常明显，而争议协议内容既包括了款项支付方式，又包括了争议管辖约定以及与案外人结清账款等事宜；从协议的履行情况看，无争议协议的缔约双方无按照约定在7日内支付股权转让款的意思表示和履行行为，而赵某于争议协议签订后支付了15万元股权转让款；从协议形成的时间来看，争议协议在无争议协议之后形成，所以从逻辑推理和日常生活经验判断，张某与钱某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显然系用于工商备案之需，该份协议并没有体现出股权出让方与股权受让方的真实意思表示，而争议协议虽然没有明确乙方指定人，但结合随后将股权转让至钱某名下的事实，能够确认钱某即为乙方指定人。由此，虽然无争议的股权转让协议以及相应股东会决议均经工商登记备案，而争议的个人股份转让协议没有经工商登记备案，但后者系股权出让方与受让方的真实意思表示，约束张某、赵某以及指定受让人钱某。因此，赵某是30％股权的缔约相对方，应该支付受让股权的对价。另外，对于价款的数额，争议协议明确了30％的股权的转让价格是30万元，约定其中20万元以股权转让形式支付，10万元以佣金方式支付。20万元与10万元的划分，只是支付方式的不同，并不能否定双方对于30％股权对应价款30万元的意思表示。至于张某诉求的利息损失，争议协议约定的支付期限是签订之日起，应理解为合同签订当日，赵某逾期不付应承担法定的违约责任，故这一请求权有事实和法律依据，能够得到支持。就证据规则而言，规定了当事人对其主张的事实应有证据予以佐证。赵某陈述钱某作为股权受让人支付张某股权转让价款5万元，但无证据佐证。在张某否认下，对此不予认定。案外人钱某若有证据证实这一节事实，可以向张某主张返还。俞国新律师提醒：在签订股权转让协议的时候，应该约定清楚，是用于工商备案登记之用还是双方的真实意思表示，“阴阳”转让合同，具有一定的风险，要格外引起重视。

案例李A与杨D系再婚夫妻关系。杨B系杨D与前夫之子，李C系李A与前妻之子。E公司（以下简称E公司）于1992年4月13日成立，注册资本人民币1,680万元，为有限责任公司。李A原持有E公司42.05％股权，杨D原持有E公司57.95％股权。公司现由杨B实际经营。2009年3月5日，杨D（甲方）、李A（乙方）作为出让方与作为受让方的杨B（丙方）、李C（丁方）签订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约定：一、甲方将所持有的E公司57.95％股权转让给丙方，乙方将所持有的E公司14.05％股权转让给丙方，乙方将所持有的E公司28％股权转让给丁方；二、附属于股权的其他权利随股权的转让而转让；三、受让方于本协议签订之日起30日内，向出让方付清全部股权转让价款；四、本协议一式五份，协议各方各执一份，标的公司执一份，以备办理有关手续时使用；五、本协议各方签字后生效。随后，上述股权出让方与受让方在工商登记管理机关办理了股权变更登记手续。之后，李A主张其虽签订了涉案股权转让协议，但没有就具体的转让价款与受让方达成一致，协议签订后至本案诉讼前的2年多时间内，仍未商定价款，故请求确认涉案股权转让协议未成立。最终法院驳回了李A的诉讼请求。分析法院认为，本案的争议焦点集中于，签订涉案股权转让协议的各方是否就股权转让价款已经达成一致。法院着重分析如下：股权有别于一般商品，因为股权的特殊属性，股权价款的确定与普通商品价款的确定存在显著差异。股权转让价款的确定与股东持股比例、法人财产状况、公司潜力及股东的理念与意志密切相关，而不存在市场价、政府指导价等合同法规定的可供参照的标准。法院认为，作为股权转让协议的主要条款，如果股权转让价款确实不能协商确定，则股权转让协议不成立。然而，法院在审理中注意到如此一节事实，各方在订立涉案股权转让协议之后不久，股权出让方李A、杨D与受让方杨B、李C即在工商登记管理机关办理了股权变更登记手续。而且作为出让股东之一的李A在股权变更登记之后、本案涉讼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从未向受让方主张过股权转让价款。如此，法院有充分理由相信，涉案股权转让协议各方就股权转让价款具体的支付金额和方式已然达成合意，该合意无非为出让方李A、杨D已经免除了价款或协议各方已经以其他方式确定了价款。又鉴于签订涉案股权转让协议各方是父子或母子关系，故免除股权转让价款或以其他形式确定价款具有很大可能性。涉案股权转让协议实际已经履行完毕，现李A在股权变更登记手续已经完成多年之后主张涉案协议不成立，显然不符合一般常理。俞国新律师提醒：股权转让价格，是股权转让合同的必要条款，如果缺少，则合同是无法成立的，但是如果合同被实际履行，合同当事人已实际行动对股权转让价格做出了明示，则可以作为对瑕疵合同的补充，合同当事人如果再要求法院确认合同不成立，则是难以得到支持的。

案例甲实业公司系国内合资的有限责任公司。1998年4月至2009年2月14日王某某在甲实业公司任副总裁，自2008年7月11日起王某某分管公司的进出口贸易业务。2005年3月16日王某某的丈夫崔毅涌与朱某某及案外人冯钢共同投资设立了乙货运代理公司，其中朱某某任法定代表人。自2005年1月起甲实业公司与乙货运代理公司间存在着运费支付关系，在王某某的审批下甲实业公司共计向乙货运代理公司支付运费人民币14,560,134.84元（以下币种均为人民币），期间乙货运代理公司向甲实业公司开具了运费发票。根据乙货运代理公司的审计报告显示，该公司2005年至2008年的利润额为683,997.51元。最终法院判决确认王某某违反了对甲实业公司忠实义务。法院认为：根据《公司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一款规定：“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公司章程，对公司负有忠实义务和勤勉义务。”在公司日常经营管理活动中，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握有重要的决策权，除了法律及公司章程规定保留由公司股东会和董事会决议的事项外，公司内部一般的经营决策、行政管理和业务操作等均由公司授予相应权限的高级管理人员决定。因此，公司高级管理人员在处理公司事务之时，应时刻以维护公司利益为己任，在其自身利益与公司利益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应以公司利益为重。如其将个人私利置于公司利益之上，鉴于其在公司所处的地位及其所被授予的职权，其将可能对公司利益并进而对于公司股东及其余公司利益相关方造成较大损失。故公司法将忠实义务列为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之法定义务之一。在本案中，王某某曾任甲实业公司副总裁，且主管公司外贸业务，当属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作为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王某某应将乙货运代理公司与甲实业公司所将建立的业务具体情况告知公司中对此具有相应决议权的董事会或者股东会，由与此业务无利益纠葛的公司决策层衡量诸多因素之后，做出决定。俞国新律师提醒：《公司法》第148条与第149条不同，属于原则性法条，以该法条判案较为罕见。这说明法院在认定公司高管是否尽到忠实和勤勉义务，采取了较为严格的标准。身为企业高管，一旦与公司发生利益关系，应及时披露，否则会有“秋后算账”的可能。

案例1、2010年9月7日，上海J公司经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宝山分局核准设立，注册资金50万元，股东为阎某某(出资30万元)与唐乙(出资20万元)，法定代表人为唐甲。同年11月26日，唐乙转让10%的股份给徐某，阎某某转让40%的股份给徐某，至此，佳泰公司股东变更为唐乙(占股30%)、徐某(占股50%)及阎某某(占股20%)。2、2012年4月24日，徐某通知阎某某于同年5月14日召开临时股东会，会议地点位于上海市长寿路XXX号世纪商务大厦XX楼X-X座，并于当日将前述临时股东会召集通知邮寄到唐乙位于上海市黄浦区新永安路XXX号XXX室的住址，该邮件由案外人高某代为签收，签收邮戳日期为2012年4月27日。3、徐某与阎某某共同签署股东会决议一份，决议主要内容为，公司于2012年5月14日临时股东会上作出如下决议，经书面表决及现场表决后，由有表决权股东的过半数通过：罢免公司现任法定代表人唐甲在公司的所有职务；变更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为徐某，徐某同时兼任公司法定代表人，任期三年，可连选连任；公司原法定代表人唐甲应于本决议通过之日起七日内向徐某交付公司营业执照、法定代表人章、公章、财务章等因职务所持有的公司材料，并协助办理工商变更登记，否则公司将追究其个人责任。唐乙于2012年8月诉至原审法院，请求判令撤销佳泰公司2012年5月14日的股东会决议。最终法院驳回了唐乙的诉讼请求。分析法院认为：股东会对公司的经营管理有广泛的决定权，是股东行使股东权利的最高权力机关。股东会决议的作出，将对公司的经营发展产生重要影响，一般而言，在无明显瑕疵的情况下，不宜轻易撤销股东会决议。根据法律规定，当股东会的会议召集程序、表决方式违反法律、行政法规或者公司章程，或者决议内容违反公司章程的，股东可以自决议作出之日起六十日内，请求人民法院撤销。本案中股东会决议于2012年5月14日作出，唐乙表示其于2012年5月底已知晓涉案股东会决议的内容，其于2012年8月起诉要求撤销股东会决议，已超过了法律规定的六十日期限。因此，对于唐乙的诉讼请求，法院难以支持。俞国新律师提醒：股东要求对公司股东会或者股东大会、董事会的决议进行撤销或者认定无效的诉讼中，无效之诉没有60天的限制，但是撤销之诉，则有股东应当自决议作出之日起六十日内，请求人民法院撤销的限制。

案例2002年12月，吕某与被告付某、张某共同投资设立了上海某机械设备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人民币200万元。其中吕某出资20万元，付某出资160万元，张某出资20万元。2008年10月20日，付某和张某伪造吕某签名制作了虚假的《上海某机械设备有限公司股东会决议》和《股权转让协议》，将吕某持有的20万元公司股份转让给被告张某，并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进行了股东变更登记，吕某自此丧失了公司股东身份。吕某认为，付某和张某以欺骗手段转让其合法拥有的股权的行为，严重侵害了其合法股东利益，据此吕某诉至法院要求依法确认2008年10月20日《上海某机械设备有限公司股东会决议》无效。经法院审理查明，以上事实真实，但最终法院还是驳回了吕某的全部诉讼请求。分析法官认为，股东会决议虽然是经参与股东会的公司股东签署而生效，但其并不是以公司股东个人为主体的法律行为，而是一种以公司法人为主体的法律行为。公司的股东会决议效力确认纠纷，应当以该公司作为被告。确认股东所持有的股权，其本质是确认股东在公司的合法权益及地位，故也应以公司作为被告。因此，本案中吕某不以公司为被告，而起诉公司其他两位股东属于起诉对象不当。律师提醒：涉及《公司法》的民事案件中，按照原告和被告的主体身份，一般分为派生之诉和直接诉讼，不同的诉请有不同的被告。在办理案件过程中，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准备判断，以维护被侵害人的合法利益。

案例乙医院公司成立于2000年4月19日，注册资本人民币200万元，登记股东为林某某（持股比例50%）、沈某某（持股比例50%）。丁门诊公司成立于2003年11月14日，系乙医院公司全资投资的一人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本300万元。胡某某系乙医院公司、丁门诊公司两公司的法定代表人。2010年7月30日，由五方当事人签订《买卖协议书》，分别为丁门诊公司（协议中列为甲方）、乙医院公司（协议中列为乙方、出让方）、甲公司（协议中列为丙方、受让方）、林某某和沈某某（协议中列两人为丁方、出让方）、胡某某（协议中列为戊方、出让方、连带保证人），约定：甲乙丁戊方同意以230万元的价格向丙方转让乙方乙医院公司80%股权，并达成丙方拥有丁门诊公司80%的股权协议对披露事项、转让程序、管理衔接等作了约定。同年7月31日，五方当事人签订《补充协议书》，明确对《买卖协议书》的第八条第(一)、（三）项关于经营管理衔接的内容作出修改。第八条（一）修改为，在本协议签订后，丁、戊方收到第二笔170万元后交出甲、乙公司的公章和财务章、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和机构代码证等相关证件，于2010年8月6日前同意丙方进入该企业共管。甲公司指定案外人戊商贸公司为按照买卖协议书约定的在工商登记的股权受让方。林某某、沈某某与戊商贸公司另行签订股权转让协议1份，该股权转让协议约定：沈某某将其名下的乙医院公司50%股权、林某某将其名下的乙医院公司30%股权转让给戊商贸公司。2010年8月5日，林某某、沈某某、戊商贸公司将三方当事人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等递交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申请变更登记获得核准，股权变更之后乙医院公司持股情况为：戊商贸公司出资额160万元，出资比例80%；林某某出资额40万元，出资比例20%。同时，乙医院公司与戊商贸公司、案外人A科技公司签订股权转让协议1份，约定：乙医院公司将其持有的丁门诊公司80%股权转让给戊商贸公司、将20%股权转让给A科技公司。经工商行政机关变更登记，丁门诊公司股东出资情况为：戊商贸公司出资额240万元，持股比例80%；A科技公司出资额60万元，持股比例20%。2010年8月1日，乙医院公司形成股东会决议。新一届股东会成员如下：戊商贸公司与林某某。公司由于股东发生变动，选举胡某某继续为执行董事兼法定代表人。戊商贸公司和林某某均同意决议内容。2011年6月29日，甲公司支付170万元后，三人仅交出了乙医院公司的公章、乙医院公司的财务章、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组织机构代码证等相关证件至今未交。之后，甲公司提起诉讼，要求三人给付相关证照及印鉴，并支付相应违约金。最终法院未支持甲方的诉讼请求。分析法官认为：股权转让协议中约定“丁、戊方收到第二笔170万元后交出甲、乙公司的公章和财务章、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和机构代码证等相关证件，于2010年8月6日前同意丙方进入该企业共管。”该条款对于三人收到170万元股权转让款后交出乙医院公司的印章、证照给谁保管并没有明确，而是约定甲公司进入企业共管。鉴于公司的印章、证照属于公司的财产，甲公司也并非收购乙医院公司全部股权，因此，甲公司起诉所依据的上述条款并不能得出三人应将乙医院公司的印章、证照交由甲公司保管。现股东戊商贸公司不是股权转让协议的当事人，印章、证照保管发生争议时，乙医院公司可召开股东会对此作出股东会决议。未有决议时，由法定代表人保管并无不当。另外，法人的证照属法人财产的一部分，其所有权归属于法人，相应占有权亦应归属于法人；股东作为法人的出资者，并不当然有权占有法人的证照。且《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法人登记管理条例施行细则》第五十八条规定：“《企业法人营业执照》、《营业执照》分为正本和副本，同样具有法律效力。正本应悬挂在主要办事场所或者主要经营场所。登记主管机关根据企业申请和开展经营活动的需要，可以核发执照副本若干份”。依照上述法律规定，涉讼营业执照应悬挂于乙医院公司办事场所或经营场所，不能由甲公司占有。而其他涉讼证照亦系乙医院公司经营活动日常所需，由甲公司占有对于乙医院公司的经营活动及工商管理部门的管理活动均有所不便。结合上述法律规定和商业惯例，同时鉴于法人占有证照必须通过其工作人员或管理人员占有证照的方式实现，本案当事人间又存在就乙医院公司股权进行转让的法律行为，应当认为该条约定的缔约目的是三人在股权转让行为完成后，向乙医院公司指定的人员转交相关证照，以转移相应的管理权及控制权。律师提醒：对公司的控制，主要体现在对公司公章、证照的控制，所以在签订股权转让相关协议是，缔约方往往会约定这些权利代表物的具体交付细节。如果本案中，在签订补充协议时，能清楚记载交付的具体人员，如果事后能形成有效的股东会决议，则对受让方来说，这场失败的诉讼，就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