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光辉为无助农民工擎起生命之翼 

--一起农民义务帮工受害责任纠纷带来的思考 

湖南湘晋律师事务所 文永军律师 

【案由】义务帮工受害纠纷 

【案情简介】 

原告：赵**，男，汉族，1965年2月5日出生，住湖北省**街20号。 

被告：湖南***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公司），公司住所：湘潭县**村。 

法定代表人：黄学金，该公司董事长 。 

被告：徐**，男，汉族，1972年8月13日出生，住湖南省湘潭市***号2单元4号。 

2012年4月的一天，老赵（赵**）拄着拐棍在他妻子和女婿的陪同下找到了我，希望我帮他代理一起身体致残的赔偿案子。我叫他老赵，因为他虽然不到50岁，但他看上去远远大于实际年龄。他慢慢向我陈述了案发经过：他是从湖北监利来到湘潭打工的失地农民，举家在湘潭生活已经快十年了，他一直是跑货运的司机，2011年年初的时候，他认识了被告徐**，徐**是***公司的一名员工，***公司是一家从事红砖生产经营的民营企业，徐**表示能够帮助老赵成为该公司的红砖承运人之一。老赵考虑长期帮别人开车收入有限，于是拿出多年的积蓄购买了一台货车参与到***公司成为红砖的承运人，被告徐**则要求与老赵合伙参与承运，老赵同时兼任司机。所得承运费用，除了老赵的工资和汽车运输成本外，剩余利润由老赵和徐**各一半。2011年3月起，老赵正式成为了***公司红砖承运车队的一员，在工作当中，他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他所承运的红砖从来没有一块从车上滑落。老赵除了自己的工资收入，另外车辆的承运费用当中还有一部分利润，老赵工作更加尽职尽责了，他想象着很快就能收回购买汽车的投资，他与妻子商量着多年漂泊的打工日子快要熬出头了。然而，这一切，在仅仅五个月之后，让他与妻子的美好愿景成为了一段煎熬的岁月。 

2011年8月15日晚上，老赵像往常一样将车驶进了装运红砖的靠车点，红砖装运完毕，货车已经被停到空旷处，老赵还是担心装卸工不负责任，装在车上的红砖没有整理好，车厢围板没有插牢，于是，他仔细检查每一个地方，果然，车厢围板没有插牢，如果不管，车上的红砖在行驶途中肯定会跌落。装货等事务都不是他的职责，但老赵还是亲自爬上车插围板，就是那一瞬间，老赵不幸摔落到地上，他的左手和右腿断了。***公司将他送到医院再也没有过问，他的合伙伙伴徐**认为这是自己摔的，与其没有关系。就这样老赵的梦被摔碎了，他不仅自己借债垫付了五万元的医疗费，而且，全家再也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他的妻子只能陪护他艰难度日。 

【承办过程】 

老赵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受伤八个月之后，他的身体经鉴定有二处残疾，左手九级伤残，右腿六级伤残。我听了他对案情的陈述后，感到案情还是比较复杂，律师工作量比较大。该案还涉及到二个法律关系，一是老赵与徐**存在合伙承运***公司运输业务的合伙关系，老赵既是司机，也是货车的老板之一；二是老赵自己从车上摔下来，***公司是否有责任？老赵与***公司之间是雇佣关系还是承运关系？老赵受伤属于雇员受伤害还是义务帮工人受伤害？类似侵权纠纷类的案子，收费不高，工作量大，加上自己手头事情较多，我委婉的表示愿意给他介绍所内其他律师代理。但是，老赵在听了我对案情的分析和结果的预测以后，坚决要求委托我代理，我一直非常的犹豫，毕竟该案当事人期望值很高，结果不理想的话，会让他们失望，且该案收费不高，律师费也一次收费不到位。老赵看到我不愿意接受委托后，用沙哑的嗓音眼含泪花说：文律师，我特意来找你，也是别人的介绍和听说，你刚才的解答说得合情合理，没有半点套话，我们就是相信你，只要你亲自代理，不管什么结果，我们毫无怨言。老赵的一席话，不仅让我感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更让我感受到那一份发自心底的信任。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于是，我仅根据办案成本适当的提出了律师代理费用，但远低于同类案件的收费标准。 

办好委托手续后，我马上着手对案件的办理。我一直希望被告***公司能够不走诉讼程序同意调解，于是，我发出了一份律师函给***公司法定代表人，提出了对案件的分析和赔偿方案，但是得到的是斩钉截铁的拒绝。调解无望，起诉是唯一的方案。该案看上去是一起简单的侵权纠纷，要办得成功，决不能敷衍了事。首先，要确定老赵受伤的时间、地点、原因。为此，我多次前往偏远的乡下，向目睹老赵受伤的该公司三名搬运工做调查笔录，由于他们与***公司存在利害关系，是我一次次做工作才得到证人的配合调查，最终确定了案发经过；其次，老赵是农村户籍，在湘潭没有租房证明和暂住证，如果按照农村户口，他的残疾赔偿金会很低，我只能安排老赵通过其湖北监利县住所地的居委会、镇政府和公安机关出具相应证据证实他为失地农民，早已经离开农村进城务工的事实；其三，在老赵提交的一张张杂乱的资料当中，仔细的整理好涉案的每一份证据材料之后，确定将本案的法律关系确定为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同时，要求徐**对自己作为合伙人之一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承办结果】 

我代理老赵将***公司和徐**诉至湘潭市雨湖区人民法院之后，***公司和徐**均答辩称，赵**的受伤与其没有任何关系，均不愿意给予任何赔偿。而且，两被告对老赵的损失金额也提出异议。经据理力争，湘潭市雨湖区人民法院认定赵**属于进城务工人员，应当比照城市居民计算残疾赔偿金，这样，老赵可获得的赔偿金额大大提高，最终，一审法院认定赵**损失合计为270828.64元。但是在划定老赵赔偿责任比例的时候，一审法院认为，老赵自己爬上货车帮助插围板存在疏忽大意有一定的过失，应该自行承担60%的责任，***公司承担20%的责任（54165.73元），徐**承担20%的责任（54165.73元）。对于该判决结果，我本人不是特别满意。我认为一审法院还是考虑了***公司作为雨湖区辖区的企业，担心类似案件形成判例不利于企业的发展，所以，在划分责任比列的时候，对于老赵的帮工行为造成的损害后果，仅要求被帮工人承担20%的责任，这明显偏低，也不符合法律的价值取向。 

老赵收到一审判决书后，我问他是否上诉，他表示一审判少了，但目前家中困难，希望尽快结案，如果两被告不上诉，愿意立即付款，他就放弃上诉。在一审判决上诉期即将届满的时候，我从一审承办法官处获悉，被告***公司已经提交上诉状要求驳回老赵全部诉讼请求。我马上联系老赵是否上诉，他表示，上诉又要交律师费和上诉费，没有那么多钱，一直犹豫不定。我提出，只要上诉，二审律师费不再收取了。我告诉他，***公司上诉了，万一驳回其诉讼请求就很难办了，我还提出，一审判决结果不理想，我有信心帮他在二审增加赔偿金额，老赵一听我的说明非常高兴，表示愿意听我的。就在老赵准备放弃上诉权的最后一天，我赶在上诉期内帮他提交了上诉状。本案二审期间，我向法庭提出，原审判决已经明确了老赵的帮工行为值得学习，应该受到肯定和倡导，而最终结果是被帮工人***公司只要负20%的责任，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四条规定：帮工人因帮工活动遭受人身损害的，被帮工人应当承担赔偿责任。该司法解释并没有强调帮工人的过失问题。因此，我认为，即使考虑赵**在帮工过程中没有完全尽到自身安全的注意义务，那么，***公司作为受益人至少应当承担老赵一半以上的损失赔偿责任，即135414.32元；对于剩下的一半损失责任承担问题，因徐**与赵**系共同合伙经营货车运输业务，赵**属于执行双方的合伙事务，在***公司承担一半的责任后，徐**依法应当对剩余一半的损失承担50%的责任即为67707.16元，老赵实际最多承担全部损失25%以下的责任。2013年5月份，赵**收到了二审终审判决书，其上诉请求完全得到法院的支持。老赵得知判决结果，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了，他说，原本只是担心一审判的那一点钱都得不到支持才决定上诉，想不到二审判决全部支持上诉请求，赔偿金额增加了原审的近一倍，还是有好人啊！二审判决后，我又无偿帮老赵申请了强制执行。 

【简单点评】 

本案是一起侵权类纠纷，目前执业时间较长的律师，都不是特别愿意代理该类纠纷，究其原因，一是收费较低，压力大。当事人普遍家庭困难，得到赔偿是他们将来生活的主要保障，律师收取费用的时候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理由，要求优惠一些，而且收费只能分期支付。二是案件工作量大。该类侵权案件，一般涉及的主体较多，证据材料也多，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我在代理该起案件之初，我想到的是，在律师行业整体被曲解，被误读时候，我们如何获得全社会的理解，如何得到社会的信任，每一位律师都有义务为我们自己呐喊、正名。当一名无助的弱势群体找到我，将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给我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要求，就是一份信任，还是什么比信任更加的可贵？在我看来，我们一定要尽到自己的那一份职业良知，老赵虽然委托了我，我相信在他的心里，他不仅是对我的信任，他更是对我们整个律师行业保存着那份信任，还有对法律的那份信仰。通过老赵这起案件的代理，同时，在我的心里，也增添了一份信仰，让我们相信正义的力量，法律一定会给遭受侵害的弱者撑起一片蓝天。老赵的义务帮工行为理应得到赔偿，正是因为有了许许多多像老赵一样伸出无偿帮助的手，我们才会体会到社会的温暖，法律必将为他们提供有力的保护。这就是法律的光辉，正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