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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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医疗纠纷,继承,刑事案件,公司企业,劳动纠纷

证据谜局(小小说)

来源:高文律师
发布时间:2012-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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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太阳的炙热。走在江州市广场的林荫下,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凉意,虽近深秋。 

要返校前的一天,纪锋带着我刚结束对江州市一起经济纠纷案的采访。我翻出新买不久的手机自语道,如果社里能够给新闻记者都配一部GPS定位器,就好了。

纪锋对我的话不并认可,反问,新闻记者的采访应该相对独立,配了GPS,记者还能完成报道事实的责任吗?更不要说你长讲的事事汇报,如此还能保障自主采访权?

纪锋的说法也非全无道理,有些案件本身所涉及的问题,就很敏感,向上一反映,就会适得其反。别说报道事实真相,你可能连采访的资格都会丧失。

这也是我日后才逐渐明白的。

纪锋35岁,是江州市江州日报旗下城市周刊的法制调查记者,而我则是从学校分过来跟他实习的学生,还有三天,就得返校继续学业。

听完这话,我很不服气的反驳,不让单位领导知道记者的行踪,在没新闻法的今天,记者的安全,谁保障。

纪锋语重心长拍着我的肩头:“小子,国体决定政体,政体决定法体。目前,新闻是没有立法,记者的权益是无法得到保障,可是既然选择了这一职业,就要努力将事实还原于公众眼前,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得……”

话音未落,纪锋的电话响起,打断我们可能还会继续的谈话。接完电话,纪锋若有所思的用手推了推眼镜。“走,买点便食,上车。”纪锋的话,简单且直接,但我下意识感觉到又出事儿了。 

每逢遇到读者报料,纪锋那“拼命三郎”劲头就会冲破他那一脸的书生气。

平日里不工作时的纪锋,看上去不像个从业多年的记者,反而像个大学生,书生气十足的那种。

在车上,纪锋说:“柯东,昨天江州市人民医院,一位老人在输液过程中,突然死亡,我们必须马上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据我所知,江州市人民医院是江州市一家老牌知名医院,属三级甲等综合性医院,江州市里算是最大一所医疗机构了。

还有,他叫我小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性子掘,有时就像头倔驴。“你看好吧,这起医疗纠纷,如果反映属实的话,院方不但不会和我们配合,还会横加阻拦,甚至找个‘莫须有’的理由让我们无法接近真相,不信你看着吧。”

我暗自心里并不相信这位老记者口中所说的“莫须有”,或许因我还是个学生,经历不多的原因罢了。

随着采访的深入,纪锋的说法却一点点的得到印证,也给我上了一堂新闻教科书上无法捕捉到的知识。

来到医院大门口。

大门口旁边树阴的一个中年女性正焦急的左右踱着步。从目光中可以看出她的焦虑和无奈。中年女性戴着一副看上去度数很高的眼镜,面容憔悴,眼睑边布满了血丝。还时不时的向自己的手表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突然,她的电话响了。

“你在那里,你是报料人吗?”

“是的,我是,我在医院的大门口,你来了?”从我身边传这样一句话,这才知道是纪锋打的。

“是的,我看到你了。”

这是中年女性好像也看到了我们,向我们快步走来。

“我叫孙芳,是死者的女儿,我等你们好久了。”

“我是江州日报城市周刊的记者。”纪锋介绍完自己,又指着我,“这是报社的实习生。”

“说说你这边具体的情况吧。”

“父亲是患了带状疱疹,俗名“蛇缠腰”,才几天前住进市人民医院就治的。本来输了三天液后,病情有所好转,疱疹也没有继续发展开来,怎料想,昨天突然口吐白沫……”

话音,在孙芳抽泣声突然止住。

死者叫孙成海,是一个退休老工人,68岁,江州市本地人。 

“老人去世前,在医院发生过什么特别情况?”纪锋问。

和一个老调查记者谈论事发全部经过是很有必要的,老记者的“老”就反映在,他们会不断对新闻事件本身提出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和追问,然后,逐一去解开谜团。

“昨天,父亲突发症状时,我们送父亲去急救室抢救时,我忘带了一些到医院办手续的证件,当我反回病房时,却发父亲睡过的病床整洁如新,”孙芳强忍着哭声说,同室病友说是医院的护工在我们出去不久,进来收拾的。

死者是被送去急救室抢救,并不等于一定死亡。我脑海里充满种种疑问和猜测,医院既然还没有对死者进行抢救,为什么护工会先一步清整床位?院方知道护工提前清整病患床位的事吗?这是无意的,还是故意? 

“你想到什么?”纪锋突如其来问话,打断我的思索。 

“死者,还未经抢救,医院护工就先行清整床位,应该说明医院一定存在重大问题,不然医院怎么会在死者未死前,就断定了其会无法救治。”我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好。但是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事件没有了解清楚前,下断语。‘应该’‘一定’此类字眼,更加不要出现!更不要加入个人感情色彩。”

“明白!” 

“别唯唯诺诺的,小子,说说看你对这起事件的想法。”纪锋再次问我。 

我从来分辨不出纪锋要我说看法的时候,到底是鼓励大鸣大放,还是为了引蛇出洞,接着秋后算账。于是,我还是说了一个想法。说到半腰,纪锋笑了。 

人类并非靠语言来传递所有信息,笑容就是另一套独立的信息系统。不必动口,纪锋就能笑得不怒自威,或者像现在这样,笑得好像在说:“幼稚”,或者笑得让我自己就觉得自己十分幼稚。 

“除了这点外,昨天,医院过道病人很多,好像又有领导检查工作,护士都忙个不停,平日里的例行查房也少了。”

“父亲在输第一组药液时,并无任何异样,还和我有说有笑的聊天。”孙芳回忆。

当第一组药液输了快三分之二时,孙芳开始去找护士换药,数次催促后,都不一见人来,孙芳只得找到父亲的主治医师王烯,向他反映换药的问题。问题反映后,护士很快就来换挂上了新的输液袋,注满了药液。

新药液输至二分之一,发现父亲全身开始抽搐的孙芳慌了神,加盖一床被子后,依然不起效,便叫来了护士。

护士见状,没说一句话,当即转身离开病房,一会儿又返回病房取走了输液袋。几分钟过去后,护士再进到病房时,手上已拿来一袋新装满的药液。

当孙芳将孙成海死亡前后种种事情叙述完后。

纪锋看了看我,沉思了一会儿。

“小子,你从中发现什么问题和蹊跷之处吗?”

一下,我还真没有缓过神来。

“小子,发什么愣,问你从中察觉出什么问题了吗?”纪锋加重语气追问。

我这下才反映过来。

我想了想,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问题嘛!

纪锋再次用手推了推眼镜说,这才是这起医疗纠纷的关键环节。

这是他找到事件发展“中心结点”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依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十七条第一款规定:疑似输液、输血、注射、药物等引起不良后果的,医患双方应当共同对现场实物进行封存和启封,封存的现场实物由医疗机构保管;需要检验的,应当由双方共同指定的、依法具有检验资格的检验机构进行检验;双方无法共同指定时,由卫生行政部门指定。”纪锋深吸一口气,熟悉的背出了相关的法律条文。

“如死者家属反映的问题属实,院方在换取输液袋过程中就的确存在流程操作不当问题。”

能第一时间背出法律条文,这一点也不让我感到吃惊。

记得当到江州日报城市周刊实习的第一天,老记们就告诉我,纪锋是政法大学的高才生,毕业后“弃法从闻”,来到报社,从事记者工作的。

我也试图问过纪锋,政法大学毕业,为什么不考律师和公务员,他的回答到挺干脆。说是“受不了那种管制和压抑”。

我想,不然他不会选择新闻这条路了,至少这算是原因之一吧。

第二天,纪锋带着我从侧面了解到患者死亡当天医院的人流情况,也同时印证了孙芳的说法。

我们还跟随孙芳的代理人王律师对医院进行一次暗访,暗访中发现孙芳提及的二分之一的药液袋的确存在,院方对此也不否认,但院方医务人员确一口咬定药液袋是干瘪的,里面没有一滴药液。

院方对王律师和孙芳解释说,死者的输液袋就是这一袋,不会有错。你们说的装有二分之一药液的袋子并不存在,一定是你们记错了。

当王律师反问,为什么事发当时,不对疑似引起不良后果的药液,当着患方在现场时,对实物进行封存时,院方医务科人员没有做任何正面回复。

暗访完医院后,纪锋问我,你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走了吧!

我不假思索的抛出一句,应该是正面交锋的时候了,去直接碰碰医院的“神经线”。

“小子,这次算是说对了。”纪锋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已经忙两天时间,先回去休息,明早,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一早,纪锋和我一起来到了江州市人民医院。

走进办公室,一个身着白大褂,挺富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份江州日报。他见有陌生人进来,不太客气问了句:找谁?

而早在走进医院办公大楼前,我们看过工作人员公示栏,知道这个中年男子正式我们要找的办公室主任赵童。

“我们是江州日报城市周刊的记者,找赵童主任了解事情?”

“什么事,我就是赵童。进来坐下慢慢说。”

纪锋和我走进办公室,在纪锋与赵童寒暄的时候,我有意的打量了一下赵童刚才看到的江州日报版面。

从时间看可以清楚的知道报纸正式是当天的,而赵童刚才看得也并非新闻版面,而是一片关于江州市人民医院的专题,题为《江州人民医院侧记之皮肤科治疗再创佳绩》。

在说明来意,准备按原定计划进行采访时。

赵童苦笑着,直言不讳的对我们说。

“兄弟,你们如是报道正面的宣传,我们欢迎,我们配合,负面的就免了吧。你们没有必要问太多,你们是报道不出来的,写了也没用。”

当纪锋和我正在纳闷的时候,赵童不加掩饰的拿出一份江州日报与江州市人民医院的协议,虽然,只是一份复印件,但江州日报的大红章和副总编的大名清晰可见。

协议内容上有这样一段话,江州日报与江州市人民医院协议期间,江州日报不得报道有损江州市人民医院印象的任务负面稿件。

采访不成,走出大门,我就开始抱怨,那有这样的媒体,那能这样和合作单位签订协议,新闻还有自由吗?

“小子,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反对你事事向领导汇报的书呆气了吧。”纪锋站在医院的楼下花园里,点燃了一支塔山牌香烟。

在我跟纪锋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到时常见到的包里有烟,却很少见他抽烟。

让纪锋和我都没有想到的是,吃过晚饭,赵童通过熟人想约纪锋到茶楼一聚。

“聚无好聚,但又不得不去。”

“看看今晚这位医院的赵童赵主任究竟想给我灌输什么样的思想,你明天也要返校了,今晚一起去听听吧!”

晚10点,纪锋带着我如约来到赵主任约定的茶楼见面。

当晚,赵童大玩迂回战术和心理战,说了一堆医院背景的事情出来。

纪锋呢,只是在坚持新闻原则的同时,和他玩起了太极。不过,他们谈论的话题就是稿件该不该发的问题。

在任何人看来两个抱着不同目的的人谈话,都是不会有进展的。

冷场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儿。

但纪锋和赵童却谈了两个多小时,话题时断时续,最终任务人都没有服务说方。只好不欢而散。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继续学业,一年后才知道当时纪锋还兼着省上某法制报的驻站记者。

听一位江州日报的老记者说,在江州市人民医院的办公室主任赵童约纪锋见面后的第二天,纪锋的稿件都被压下了,压稿件的江州日报的领导和省上某法制报的领导。

这位老记者还告诉我,纪锋不久也因为医院这篇稿件的问题被辞退了。

而跟老记者纪锋的那一次实习,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至今也不明白,一起简单的医疗纠纷,为什么会惊动省、市两家媒体的领导“集体出面”“封杀”,而最终还让纪锋这位老记无奈的退出了江州媒体的舞台,或许还涉及某些高层领导吧。

稿件未发,调查未完,老人孙成海的死也不得不被蒙上一层神迷的面纱,可是事实真的会被永远尘封吗?

我并不知道……



作者简介:高文,笔名洪继锋,新生代调查记者,法律工作者,曾发表《堰渠凶猛 26年吞噬6条人命》、《玻璃条在她脸上待了一年》《一场城市与污染的抗争》、《两座垃圾场》、《王平古镇“被”叫停背后》、《彭州地条钢扎堆 谁是幕后“推手”》等有影响的报道多篇。现为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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